第814章 天可汗

　　戰鬥到最後壹刻，不死不休！
　　郁射設站在自己被弩槍擊斃的戰馬前邊，揮舞著狼頭彎刀。手裏的刀越來越沈重，壹陣陣的暈炫襲來，他身上多處受傷，傷口來不及包紮，失血過多了。
　　天已大亮，喊殺聲越來越弱。
　　他的周圍，已經沒有壹個站立著的突厥戰士，唐軍已經裏壹層外壹層的把他團團圍住。
　　今天，他是不可能活著離開了。
　　唐人停止了對他進攻。
　　阿史那摸末以刀拄地，氣喘如牛。
　　他放聲大笑，瘋狂的笑。
　　沒有人回應他，只有他瘋狂的笑聲，還有遠處不時響起的突厥戰士們的慘叫。
　　包圍他的唐軍讓開壹條口子，壹個人向他走了過來。
　　他擡起頭，晃晃腦袋，看清了站在那裏的那人。
　　身著銀麟胸甲，腥紅披風，腰懸寶劍。
　　還記得，壹年前，他還是這座城池的主人，那時他在這裏設宴招待了他。想不到，壹年後，還是在這裏，他卻已經成了他的階下囚。
　　“李超！”阿史那摸末喊道，語氣裏是出人意料的平靜。
　　“郁射設。”李超同樣平靜的回答，兩人仿佛壹年前在此相會時互相問好。
　　“妳還好嗎？”
　　阿史那摸末笑了兩聲，“我很好。”
　　“妳這個樣子可算不得好，妳受創數處，流血不止。我看妳面色蒼白，體力不肢，已經要撐不住了。再不包紮止血，妳就要血流幹而死了。”
　　“我很好，血不流幹戰不休，李超，我要跟妳決鬥。有種，妳跟我來個決壹死戰。”郁射設提起刀，手顫抖的握刀指向李超。
　　“妳這個樣子，還能打的動嗎？”李超搖頭輕笑。“郁射設，妳也算是壹位貴人，身份尊貴的突厥大汗之子，也是分封鎮守壹方的郁射設，事到如此，何必非要想不開呢。不如放下妳手裏的刀，投降吧。跟我回襄陽，去朝見陛下，會給妳壹個體面和壹世富貴的。”
　　“體面？富貴？投降？妳說的這些，是跟頡利壹樣吧。聽說頡利現在襄陽，當著壹個郡王，時常陪著陛下打打馬球，宴會陪伴什麽的，日子過的倒是瀟灑，只不過在我看來，那不過是成了在李世民身邊搖尾的狗而已。”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拍的砰砰作響。
　　“我是突厥大汗之子，也是突厥鎮守壹方的郁射設，我們是高貴的狼，不是卑賤的狗。不要用對頡利的那壹套，來對我了。”
　　“來吧，李超，咱們決壹死戰，或者說，妳不敢？”
　　“不是不敢，只是妳現在這個樣子，我跟妳打，也勝之不武啊。”
　　“沒什麽勝之不武的，來吧。”他提起刀，對著李超。
　　李超目光在他身上打量，“妳既然連死都不怕，那為什麽又急著求死呢？看看妳的周圍，還有不少勇猛的戰士，妳壹死，他們全都得死在這裏。不如妳歸附我大唐，我保證妳的這些勇士們性命，而且，只要妳歸降，那麽妳的部族也能得以保全，難道這不好嗎？”
　　“不！”
　　郁射設提刀上前幾步，“要殺我的人是妳，帶著我的人頭回去吧，放掉這些戰士。”
　　李超嘴角向上揚起，露出微笑。
　　“看來妳也還是有牽掛的人。”
　　“殺了我吧，放他們走。”
　　李超並不想殺郁射設，眼下的郁射設，就是他的俘虜。
　　這個勇猛的過份，勇猛的有點愚蠢的家夥，面對著李超的陷阱，強攻硬打了半天，結果就是碰的頭破血流，等到他恢復理智想要撤退的時候，已經晚了。李超發起反擊，他們沒能撤出城外，被困在了豐州的街巷之中。
　　待到此時，八千突厥人死傷過半，剩下的不到壹半人，反被數量更少的唐軍，分割包圍著。作為八千人之首的郁射設，則慘被李超親率衛隊，包圍絞殺。
　　郁射設已經逃不掉了。
　　不過壹個死的郁射設，對於李超來說作用已經不大。
　　他更希望勸降郁射設，畢竟他是統葉護留在漠南的二設之壹，同時又還曾是處羅可汗之子，在漠南河套地區，也是有些聲望的。若能和頡利壹樣，把他勸降，讓他歸附。
　　那可就完全不同了。
　　李超甚至能借此機會，讓郁射設帶著他的部落歸附大唐。漠南西部地區，也就直接成了大唐的地盤了。哪怕為了維持和突厥人的和議，那大唐也可以讓郁射設帶著族人南下。
　　“我不投降！”
　　郁射設五指開開合合，卻不肯放下手中刀。
　　“郁射設，妳為何要如此固執呢。妳歸附統葉護，難道就是正確的選擇嗎？現在唐突和議，妳卻先派刺客刺殺我，又公然率兵越界南下，妳想過沒有，就算我們不殺妳，可把此事通知統葉護，讓他處置，妳能保證統葉護會護著妳？別忘記了，統葉護現在北伐鐵勒，若是我們以此為出師理由，向突厥發兵，他就將陷入南北夾擊兩面作戰的困境中。”
　　“統葉護也許會順水推舟，把妳殺了，然後把妳的地盤吞了。我相信，統葉護，對於妳們東部突厥各首領，並不是很放心的吧。要不然，他也不會留妳在漠南，又把欲谷設調來了。”
　　李超嘆口氣。
　　“想想突厥東西兩部，廝殺爭鬥幾十年了，妳們相互之間撕殺流血死去的戰士，比起中原和突厥之間相爭死的人可多的多了。就算統葉護不借刀殺人，可妳們夾在大唐與統葉葉之間，又會有什麽好？不如南下歸附我大唐，保妳富貴，還保妳部族安穩。”
　　“妳們是漢人。”郁射設有些猶豫了。
　　“那又如何，妳們草原人不向來講究強者為尊嗎？我大唐如今日新月異，實力壹天強過壹天。統葉護雖然統壹草原，但集整個草原之兵，四五十萬控弦之士，都依然攻不破我們的防禦。這壹次，我們是守，下壹次，我們就是攻了。”
　　“早晚有壹天，我大唐天子的鐵騎，會踏遍草原，那個時候，大唐的戰旗定會插上妳們的汗庭。那時，整個草原上的部族，都要恭敬的尊稱我們大唐天子為壹聲天可汗！”
　　天可汗！
　　現在降，或者將來降，早晚都要降。
　　李超的話裏，透露出濃濃的霸氣，這是大國風範，大國的自信。
　　郁射設壹時震住。
　　“告訴我，郁射設，妳是要追隨壹位註定失敗的人，還是要追隨壹位偉大的天可汗？”李超上前，手握住郁射設抓刀的手，盯著他的眼睛問。
　　“我，我。”郁射設緩緩的松開了手，刀掉在了地上，“我不知道。”
　　李超笑笑，“妳心中還有疑慮，這沒有關系。郁射設，先放下刀兵吧，妳可以在以後親自見證這壹切。現在，給妳的人傳令，讓他們放下刀兵，放棄抵抗吧，不要再流無謂的血，做無謂的傷亡了。”
　　郁射設咬咬牙。
　　最後還是頹然的嘆了聲氣。
　　他低下了驕傲的頭顱。
　　他本來想壹心求死，可李超的話打動了他。既然他死都不怕了，那還為什麽要急著尋死。他還是壹位族長，壹位部族首領，他除了自己，還有家人，還有部族，他要為他們考慮。
　　郁射設從地上撿起了自己的狼頭彎刀，捧在雙手掌心裏，走到李超面前，單膝跪下。
　　“聰明睿智英雄無雙的趙國公，我郁射設阿史那摸末，向妳投降！”
　　李超接過刀，這是壹把寶刀。刀身明亮，鋒利無比，卻又很厚重，帶著彎度的刀身，極利於馬上劈砍，這比唐軍裝備的直刀身的橫刀，要更好用些。看的出，這把刀不是普通的彎刀，應當是類似於大馬士革刀這樣的好鋼打造的。
　　刀柄鑲著壹個銀狼頭，還嵌著數顆璀璨的寶石。
　　“哈哈哈。”李超大笑，“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壹家人了。快快請起，阿史那將軍。”
　　郁射設降了。
　　幾千被分割包圍的突厥人也很快降了，雖然有些人還不太服氣，可面對著唐軍的強弓硬弩霹靂手雷，他們最終還是放下了手裏的刀兵。
　　戰後清點。
　　這壹戰，郁射設八千戰士，陣亡壹千六百余人，輕重傷兩千余。
　　而唐軍，戰死才壹百余。
　　依托著豐州的街巷房屋，李超給郁射設上了生動的壹課。以逸待勞，利用街巷對付騎兵進攻，以街壘瓦解騎兵的優勢，最後反切割包圍騎兵，壹舉迫降了這支精銳騎兵。
　　郁射設和他的傷兵，很快得到包紮救治，只不過他們的兵器和戰馬，還是被收走了。他們表面上是李超的客人，實際上依然是李超的俘虜。
　　躺在床上，身邊是溫暖的火盆，屋裏很暖和，還有用死去戰馬熬制的馬肉湯，可緩過來的郁射設，卻雙眼無神。
　　他有點想不明白，八千打兩千，怎麽最後反而卻成了這個結果？
　　八千最精銳的騎兵啊。
　　他最後總結出壹個結果，不是他的勇士不夠勇猛，而是李超太狡猾了。首先是以逸待勞，其次是利用了豐州城打街巷戰，這都是他們不曾遇到過的，大意之下，才嘗了這敗績苦果。
　　如果再來壹次，他絕不會這麽沖動。應當先休息壹晚的，另外，他不能那麽急切的猛攻，應當專攻壹路，多些準備，下馬步戰，壹點點推進。
　　哎，這個時候說這些，已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