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征辟

　　壹大早，李世績就接到了下面的稟報。
　　“傷兵營昨晚上壹個也沒死？”
　　聽到下面的稟報，李世績有些不敢相信。照說以往每天早上都得拉幾十具屍體出去，張超就算有靈丹妙藥，可也不可能有這麽大效果啊。他原以為，張超說能救活五成，還以為是誇大了說，可現在看來，這是往小了說的啊。
　　“傷兵營的情況，妳詳細點說。”
　　那名屬吏便認認真真的把情況說了壹遍，從昨天張超入營做的壹系列改變安排，到今天早上營中傷兵病情的大為好轉，詳細的說了壹遍。
　　李世績聽完之後，沈默了好壹會。
　　“妳是說，昨天張三郎給所有傷兵都喝了壹種湯藥？”
　　“是的，煮了好幾鍋，重傷的喝了三碗，稍輕的喝了兩碗，狀況最好的只喝了壹碗。”
　　李世績心裏嘀咕，看來這就是治好張鐵槍的藥了。哎喲，這麽好的藥不是說不多嘛，怎麽還壹下子給用了。他心裏還有點可惜，不過能起到這麽好的效果，他又很高興。
　　“張三郎現在哪？”
　　那屬吏道，“張三郎早上和大夫們壹起查看了營中的傷兵，做了許多吩咐安排，這會正去看望張隊正了。”
　　張鐵槍的屋裏，張超和秦敢還有柯山等壹眾張家溝來的府兵，都擠在屋裏。
　　老爹已經醒來了，雖然面色有些蒼白，但卻臉上帶著笑容。
　　“三郎，我還想再吃碗粥。”
　　張超把空碗放到壹邊，搖頭道，“爹妳病後初愈，身體還好沒利索，現在可不能吃太多。只能先喝點小米粥養養元氣，等身體稍好點才能多吃些。”
　　這碗小米粥張超親自熬的，加入了新鮮的豬肝還加入了壹些羅漢肉，又放了壹點點青菜湯，粥很濃稠。
　　“叔寶他們也真的是，怎麽還把妳千裏迢迢的叫過來了。”老爹靠在壹個大枕頭上，望著張超輕笑著道。
　　壹邊的柯山道，“鐵槍哥，要不是翼國公讓敢兄弟快馬加鞭，把三郎從家裏帶來，妳可就吃不到那靈丹妙藥了，現在哪裏不能坐在這裏喝豬肝瘦肉小米粥啊。”
　　大家就都笑。
　　張超拿手帕給老爹擦幹凈嘴，“爹，還有個好消息要告訴妳呢，妳現在已經是朝廷欽封的寧民縣開國男了！”
　　“咋的我挨了壹箭，還挨出壹個男爵來了？”老爹笑道。
　　“是這樣的，妳走後，我制了壹張新犁，挺好有用的，就獻給了朝廷。然後秦王向陛下為我請封，陛下就賞兒子壹個雲騎尉勛，還賞了家裏百畝地和百兩黃金，陛下還特別封妳為寧民縣開國男爵呢！”
　　“啊！”
　　“這是真的？”
　　長安和河北路途遙遠，如果不是特別情況下的快馬加鞭，換人不換馬，普通行程得走上壹個月。
　　老爹在河北打仗，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榮升為男爵了呢。
　　那邊的壹眾同村府兵更是震驚無比，封爵啊，這可不是簡單的授勛。勛好得，爵難封啊。也許那些將門士族來說，封個爵不難，但對於他們這些普通百姓來說，封爵無異於登天。
　　為了壹個勛官，他們都得奮鬥終身，無數次戰場拼博，才有可能得個勛官。
　　“什麽樣的犁，居然能換個勛和爵？”柯山也震驚的問。
　　“那犁能省壹頭牛。”張超簡單的說了下曲轅犁。
　　“好東西啊。”壹眾府兵都是戰時為兵平時為農，因此壹聽就明白這犁的厲害了。
　　“可惜不能當成不傳之秘傳給子孫，不然就能賺好多錢了。”另壹個村民道。
　　大家壹起笑。
　　賺錢雖好，還能好過封爵授勛？多少錢也買不來的啊，何況不也還賞了百畝地和百兩黃金嘛。
　　這要是賣犁，得賣多少才能賺到這麽多錢啊。
　　老爹躺在那裏，有些遺憾的道，“朝廷怎麽把爵位賞給我了，應當給妳啊。”他說的是真心話，自己得爵雖然也高興，可他早把張超當成了自己的親兒子，因此更願意看到張超更有出息。
　　若是張超得了寧民縣男爵位，那麽與崔家聯姻，就更加沒什麽問題了。
　　“爹，妳的爵位以後不也是傳給我的嘛。當然，若是將來妳和七娘生個弟弟，也可以傳給他。”張超笑著道。
　　不料老爹聽了這話卻不太高興。
　　“三郎，妳是不是不願意我跟妳七娘成親？”
　　“爹，妳怎麽這樣說，我怎麽會反對呢，妳們成親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張超是老爹認養的兒子，但不是壹般的養子，而是嗣子。嗣子是認養的繼子，是承嗣宗祧的，也就是擁有繼承權的繼子。將來老爹的壹切，都是由張超繼承的，宗譜上也是如此記錄。
　　但老爹如果娶了七娘，他現在也才五十來歲，七娘更年輕，才三十出頭。兩人再生孩子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可是生了兒子，那就會有壹個問題。
　　將來家業誰繼承？正常情況下，當然是親生兒子更親，但宗法上來說，張超已經是嗣子，所以將來張超才是繼承家業的那人。
　　在這種情況下，將來就不免可能會出現很多麻煩。
　　民間這樣的事情很多，有些人可能半輩子都不能生，於是到同宗裏過繼壹個侄子來做繼子，結果後來自己又生出兒子來了，這就相當尷尬麻煩了。
　　誰願意把自己的家業給別人兒子呢。
　　這種情況下，壹般都是給繼子分壹筆家產，然後讓他回到原來的家裏去。
　　老爹現在聽到張超那樣說，以為他心裏對自己跟七娘的婚事有了意見。
　　“三郎，妳若是不願意，我可以……”
　　“爹，妳別說了，我贊成妳跟七娘成親，若以後妳們有了兒子，我也可以分出去另過，將來妳的爵位家業都是他的，我不會去爭的。”
　　這話說出來，讓在場的人都有些尷尬。
　　本來好好的，突然就說到這麽敏感的話題了。
　　老爹嘆氣壹聲，“三郎，妳不要說那些話，我既然認妳做了嗣子，那妳就是我親兒子。就算我將來再生了，那他也是妳的弟弟，哪家不是長子繼承家業的。將來張家這家業得由妳來頂，妳若有兄弟，妳照顧他壹二，分他些家財就已經足夠了。”
　　涉及家事，其它人也不好插嘴。
　　張超倒真沒有太在意那些，什麽爵位、家業等等。老爹真要生兒子，自己單出去另立門戶也不是什麽大事，就算把爵位給那未來兄弟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
　　不過老爹現在這樣說，還是讓人很感動的。
　　“算了，我們不說這個了。爹，妳今天感覺怎麽樣了？”
　　“好多了，剛才聽妳說了這麽多好消息，又喝了碗粥，感覺更好了。我覺得我都已經可以下床了！”
　　“千萬別，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就算對癥下藥了，可身體受創損耗了很多元氣，得慢慢調養。義父他們也說了，妳就安心養傷，不急的。沒有妳，他們也能滅了劉黑闥！”
　　大家哈哈的笑。
　　“妳這麽壹走，家裏也沒有人照顧了啊。十二月初九，可就是妳迎親結婚的日子了。等明天，妳就回去吧。”老爹道。
　　“現在走不了，我身上有差事呢。”張超把自己現在幫著管傷兵營的事情說了壹下，“再說了，妳若沒回家，我也不可能迎親過門啊。得等妳班師凱旋，到時才能迎接新人過門，還得給妳磕頭敬茶才算禮成呢，沒妳，這婚可結不成。”
　　“改期可就不好了。”
　　“沒事，好事多磨嘛。”張超笑道。
　　來都來了，張超也沒想著馬上回去。他相信，李世績肯定也不會輕易放他回去了。上次，李世績要帶他來，他躲秦嶺去了。後來秦瓊他們要帶張超來，張超也是堅拒。
　　但現在，自己已經來了，還在傷兵營裏表現的那些亮眼，李世績肯放他走才有鬼。不過張超倒也不那麽急著走了，反正現在是呆在黎陽城裏面，幫助醫護下傷兵，自己算是個後勤醫療人員，起碼是不用上戰場的。
　　“鐵槍老哥，恭喜妳好轉。”
　　李世績大笑著進來，身邊還有秦瓊程咬金等壹票將領。
　　“鬼門關走了壹趟，可閻王爺不收，說我陽間還有壹個好兒子，讓我回來再享三十年福呢。”老爹哈哈笑道。
　　“妳確實有個好兒子。”
　　李世績過來上下左右的打量著張超，他總覺得張超有些太古怪了，每見他壹次，總要顛覆壹次對他的認知道。
　　秦瓊剛從城外操練兵馬回來，身上鎧甲都還沒有除。
　　見到張鐵槍精神頭不錯，當下欣喜道，“老哥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李世績趁秦瓊和張鐵槍壹起說話的空兒，抓著張超的手臂拉到壹邊。
　　“三郎，傷兵營的事情我聽說了，妳幹的非常不錯。”
　　“我應該的而已。”
　　“三郎，我要征辟妳入我總管為僚屬，專責傷兵營醫護管理。”
　　聽李世績說的這麽認真，張超知道自己這回沒法推脫拒絕了。
　　李世績是黎州等四州總管，同時還兼著黎州刺史壹職，作為黎州壹帶四州地區的最高軍事、民政主官，李世績的權柄還是很大的，不但上馬管軍還有下馬管民。
　　他的總管府還能自置屬吏。
　　總管府也有壹套班子，以長史和司馬為主，下面還有列曹參軍以及參軍事等。刺史府也有壹個班子，不過因為都是李世績兼任，所以也是壹個衙門兩塊牌子。
　　長史和司馬是高級佐貳官，可以在李世績不在時全權負責，這樣的重職李世績給不了張超，但是安排個參軍事這樣的屬職，卻是可以的。
　　畢竟李世績已經知道，老鐵槍封了寧民縣男，而張超身上也有了壹個雲騎尉的視正七品勛。
　　參軍事也稱參軍，不比列曹參軍有具體的職掌，可重可輕，本參謀軍務之稱，唐朝此時的參軍就有很多種，壹般為七八品，也有低至從九品的，反正可以視作後世的參謀。
　　李世績打算征辟張超進他的總管府，然後給張超壹個參軍名頭，具體的則負責管傷兵營。
　　“我可以拒絕嗎？”
　　李世績瞪了張超壹眼，“我覺得妳還是老實接受的好。”
　　“好吧，既然妳都沒給我選擇的機會，又何況問我。”
　　“妳又不是第壹天認識我，好了，回頭我讓人給妳官印還有官服，今天妳就算正式走馬上任了。”如今還是國朝初朝，天下未定，各種制度也還不完善。如李世績這樣的地方大將，用人方面還是有很大的自主權的，壹個小小的七品參軍職，他完全可以自己任免，只要事後給朝廷稟報壹下就可以，朝廷並不會駁回。
　　黎州總管府參軍事張超張文遠，聽起來好像還不錯。
　　“總管，我問壹句，以後我就專管這個傷兵營，並不需要我跟著上戰場吧。”
　　李世績看著張超這副畏懼沙場的模樣，恨不得給他壹拳。可想想還是忍了，“妳只要給我管好傷兵營就行了。”
　　“那就好那就好，其實人嘛，就應當人盡其才嘛。有的人刀用的好，就當刀盾手，有的人箭射的好，就做弓弩手，有的人馬騎的好，就當騎兵。我刀槍弓箭都用不好，馬也騎的不行，上戰場其實不合適的。可我懂醫護，所以還是留在城裏醫護傷兵更合適，妳說是吧。”
　　“妳說的也有道理，我們在戰場上殺人，妳則在後方救人。救自己壹人，並不比殺壹人差。”李世績算是給了張超壹個公平的評價。
　　“對了，總管，還有個事得先說好，等這仗打完了，我得回家。”
　　張超可不想壹入軍中，以後就脫不掉那身軍服了。他自忖不是那塊料，況且家裏還有個心上人在等著他回去成親呢。
　　李世績呵呵壹笑，“等不打仗了，妳這樣的留在軍中也沒用，浪費糧食。”
　　“多謝總管。”
　　“對了，傷兵營那邊還缺什麽，妳直接跟我說。這些也都是我大唐子民，能多救壹個就多救壹個。”
　　“就是軍中金創藥緊缺，許多傷兵甚至只能用香灰、草灰止創。沒有金創藥，我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金創藥哪都緊缺，好的金創藥更是難得。”李世績也有些無奈，“三藏法師就沒有傳授妳壹兩個金創藥方子？要是妳有方子，我們直接去各地采購藥材，然後配制，要比直接各買金創藥方便的多。”
　　“我師傅倒真傳過我壹個金創藥方子，叫雲南白藥，藥效極好，就是藥材不好弄。”
　　“只要這個雲南白藥好用就成，藥村的事情妳交給我，我幫妳弄藥材，妳來配制。”李世績壹聽張超居然有金創藥方，立即來了精神。見識過了張超手裏的靈藥後，他現在對張超的藥方非常迷信了，現在張超說狗屎是能治病的偏方，李世績都會信。
　　“那好吧，我壹會給妳寫藥材單子。”
　　“還等什麽啊，現在在寫，我馬上就讓人去采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