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喋血对决 by 河南王平
2018-5-28 18:50
第十八章 黎明
一轮朝阳从逶迤起伏的崇山峻岭中缓缓升起,耀眼光辉漫天倾泻下来,眨眼之间便把晨蔼扫荡殆尽。这座箭拔弩张的古城终于被剥下全身盔甲,露出久违的静谧和安详。一只羊羔晃晃悠悠走来,可能是找妈妈。一头牯牛静静卧着,几只鸡在牛身边悠闲啄食。
一具冻僵国军上尉尸体手腕戴着的手表指针,停在7点45分上。
“缴枪不杀!”阵阵喊声好象是向沸腾四溢的开水锅内倒入了一瓢冷水,顿时停止了喧嚣和骚动。
“不要开枪,我们投降!”‘吱’的门响,身穿绿呢大衣的上校军官,手中挥舞着白衬衣缓缓走过来。
“别开枪!我们这里都是些军医、会计、书记和司机。”
“把军帽反戴,举起双手!”
几个军官走出大楼时撩起呢子大衣,从枪套抽出手枪,故意把手枪摔在地上,作为最后的反抗。
经过近20个小时激战, 368团、366团和地方独立旅与367团、以及纵队支援的两个主力团在仁义桥会师。
吴孬所在的368团一营一连原本建制有134人,活下来27人,几乎全部负伤。
天色已黑,街道上人叫马嘶,不时传来国军败兵的军靴沓沓声和枪械摩擦嘈杂声。有人惶惶从门逢向外窥视,见大量士兵背着背包、水壶、枪支弹药,闷声不响行进。一夜惊魂不定,天蒙蒙亮市民发现街道两边破旧老屋屋檐下、青石板路沿和石拱桥台阶上黑压压坐着满身硝烟穿黄布军装的士兵。
“是解放军进城啦!”
老百姓全和衣而眠,装细软的包袱放在床头,如果有动静,马上从床上跳起来。
当古堡城迎来曙光时,市民们挥动旗帜、标语聚集在街道上, 欢呼跳跃、燃放鞭炮。煤矿工人把战士们抛向天空。小孩子们争相爬上烧毁的汽车,踩在车顶上嘻闹。
“着见木(看见没),解放军穿的土布军装不如国军的哔叽军装漂亮,武器也不如国军。可他们和颜悦色,军纪严明。”
“俺看出门道咧,共产党小官是斜肩挎匣子枪。谁是大长官就看他腰带上挂着用红绸布包裹的小手枪。解放军木(没)带着官太太咧。”
“他们买东西钱货两讫。”
包子店、油茶铺、糊涂面摊、牛肉汤馆和丸子汤、豆腐汤都陆续卸下门板开张。
城内到处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和尸体烧焦的恶臭味,地上散乱丢弃着被撕毁的证件和国民政府发的旧法币。目力所及全是断垣坍壁,沿街院墙、房檐和门板上密密麻麻留着清晰的弹洞,废墟上空回荡着绝望的呼救声。沿街横躺竖卧着几百上千具尸体,除了艰难行走的伤兵,只有满街乱窜的野狗以及被零星枪声惊起冲上天空的乌鸦能让人感到一丝生命的存在。
“还有活着的吗?”解放军士兵声嘶力竭地对着坍塌仍在冒黑烟的碉堡、坑道内喊。
一堆堆步枪、冲锋枪和六0炮像柴禾般堆在空地。
地方部队组织人从护城河捞起几百支步枪、机关枪和十几箱手榴弹。
国民党空军的飞机还不知道古堡城已易主,仍在空投弹药和整箱的银元、法币。
67军1师徐剑光战死。2师师长白培中试图翻城墙逃跑时被击毙。3师长季守业混在溃兵中被解放军战士发现截住,卫士欲掏枪抵抗,他按住枪制止说:“算了吧,无济于事。”遂举起双手。
凄厉刺骨的西北风呼啸,国军俘虏坐在北山坡沮丧瑟缩,像一群惊慌失措被关入栅栏的绵羊。败兵扒出坟地里的棺材烧火取暖。
一群军官围聚在树林架柴烤火。
有个中校军官揪着大衣纽扣,窝囊地说:“肖参谋长不知听了谁的狗屁建议,下令把67军番号由胸前改缀在军帽上。妈的!这不就是意味‘67军到头了’吗?不垮才怪!”
政训官撺掇说:“与其毁节而生,不如尽忠而死。”
“嗷!”从教堂后松柏林冲出一股残军,嚎叫着扑过来。俘虏们纷纷站起身蠢蠢欲动。
“射击!”看押俘虏的解放军连长沉着下令。“哒哒哒、哒哒哒。”机枪手抠了几个点射。
“不要打了,俺们缴枪投降!”残军举起枪。
北山坡上俘虏看见希望破灭又老实的坐下。
慈善堂的收尸汽车缓缓开动,不时有冻得硬邦邦的国军尸体从车帮滑落下来。随风飞舞的文件、纸张犹如丧葬的纸钱,平添几分悲凉。
部队民运干事和地方政府的民政人员在横七竖八的尸堆里翻找、辨认解放军官兵尸体,将查验出后的尸体摆成一排,有专人清理烈士遗体和辨认随身印章、物品。
路过的解放军战士纷纷慢下脚步行注目礼。指挥员停下吉普车或下马,并拢手指抬至帽檐对牺牲的战友庄重行礼。
“报告!二营找到了67军军长戴煌和师长徐剑光的尸体。”
杨纲师长说:“强悍的对手也能赢得尊敬。”
“购置棺木以军礼埋葬他们,待其家属前来领柩回籍。”周政委下令装殓安葬戴煌等国军将领尸体。
俘虏群中站起一个少将和7、8个上校,请求要祭拜戴军长和徐师长。
“答应他们。”
国军俘虏制作了木质墓碑,镌刻隶书碑文:
戴煌将军之墓:字楚昌,江苏如皋人,生于民国某年,战死于古堡城。
“报告!368团徐侠夫前来汇报!”
徐侠夫用左手给杨纲师长敬礼,师长急忙拦住,紧握他左手说:“你是立下大功的独臂英雄,就免掉这份礼节吧。”
政委远远看到徐侠夫身上那件日本黄呢大衣上又多了几处弹孔,脱下身上的棉军大衣上前几步披在他身上。
“首长,从发起总攻到结束战斗用了20个小时,共歼敌一万余人,缴获山炮、野炮等各式大炮36门,轻重机枪380多挺,美式、晋造冲锋枪2000余支,长短枪近2万支,以及汽车46辆,骡马120匹和一大批电讯器材、弹药和军用物资。俘敌少将以下官兵3000余人。迫使暂编51军五千余起义。”徐狭夫兴奋说:“在西城缴获67军两个后勤仓库,计有2万双美军短腰皮靴、还有50箱鸦片、近3000袋面粉和大批医药用品。”
“老徐,这次368团干得漂亮!”
徐狭夫悲痛地说:“孔江淮参谋长牺牲了。”
“他的死对368团、对九师和纵队都是极大的损失。”
野司敌工部长程浩和省城工部长吴克凡进城后立即组织接管由地下党保护的邮局电台、电厂、水厂和面粉厂、洋油公司。
吴部长与幸存地下党战友紧紧拥抱在一起。
余英眼眶含泪汇报:“省委特派员赵济民同志,华北局秘密党员冯庸和本市地下党员谷又斌、曹庆辉、齐茂斋,以及近百名被敌人抓捕的党员牺牲,包括市委书记余思毅和陈志爵等同志,为完成党的任务和保守党的机密英勇牺牲了!”
程浩部长握着余英手说:“党和人民会永远记住他们的。”他感伤地说:“有很多优秀同志没能等到凯旋的这一天。尤其赵济民同志,他是我军情报系统的一柄红色利剑!”
余英抽泣,抬手以袖口拭泪。
吴部长问:“你说顾汴生死了?”
“毫无疑问!”她回答语气肯定。
“是你亲眼所见?”
“嗯,我开枪把他的半个头盖骨给削掉了,亲眼看见他脑浆迸裂。”
“蹊跷的是部队仔细搜索了教堂后北山的沟坎,并未找到他的尸体。”
吴部长又问:“当时天黑吗?子弹打在他啥部位?他身上有弹孔,或者五官有被炸掉的吗?”
余英踌躇一下,仍坚持说:“当时我急着推车带走负重伤的赵济民,但确实亲眼目睹顾汴生躺在血泊中,那满地血和头颅涌出的白色脑浆是实实在在的。”
“那为啥没找到尸体呢?”
“估计尸体是被野兽叼走吞噬或者是让教堂、市民给埋在义冢了。”
“蹊跷!”
“瞎琢磨!难道他能复活了再跑去庙里当和尚?”
“估计是尸体被义善堂给埋了。”
胡大魁死后,他在肉摊养的那只土狗朝天嗷嗷叫了七天七夜,守在墓前不吃不喝,活活饿死。
苏沛然在战斗结束后立即开始寻找其他越狱同志的下落。吕麒在掩护政治犯越狱时中弹牺牲。李树平被岗楼哨兵用机枪打死。候得文等人幸存下来,找到北山游击队,一起战斗到胜利。
刘作伦九死一生从监狱逃出来,他以最快速度找到拜把兄弟朱蕴山和未婚妻。
未婚妻一脸愕然和愧疚,惊讶:“啊!蕴山他告诉俺说你已经被执行死刑了呀!俺无奈才和他结婚了。”
陪同刘作伦一起去的苏沛然对着朱蕴山鼻梁狠狠打了一拳。
“哎哟!”朱蕴山满脸淌血蹲在地上。
临时公墓隆起上百座新坟,很多家属在烧纸钱跪哭。
余英摆上祭品,为陈志爵、赵济民的坟墓添土。苏沛然和翟明仁在安慰她。
“死去人的面容浮现在我脑海里。让我觉得一个胸腔里跳动着三颗心脏。”
吴部长在公墓碰见王木梁,他想二憨牺牲的事,故意问:“老王,来这儿干嘛?”
“来找俺俩儿子。”
吴部长心里一痛,悲哀说:“你家二憨被部队派过黄河到西边打仗去了。”
“得了老吴,包(别)蒙俺了。大憨攻城时牺牲了,二憨跳城墙时中弹受伤,死了。他又说:“俺成了孤寡老头。”
“老王。”
“甭安慰俺。要不是受老赵启发,俺现在还是张老爷家赶车长工。吴部长,俺现在是市农会副主席,又分地分了宅院。俺参加共产党。”
“走!去赵各庄!”程浩上马提缰。
“驾!”
程浩和吴部长带一排骑兵赶去东城门外赵各庄。指战员在赵济民老家门前大槐树下列队。程浩将勋章挂在赵济民父亲胸襟,挺胸收腹、两腿绷紧喊:“全体立正!敬礼!”
队伍齐刷刷地五指并拢抬右臂给的老人敬军礼。
他铿锵有力说:“尊敬的老人,解放军九纵一师所有指战员,都是您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