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喋血对决 by 河南王平
2018-5-28 18:50
第十二章 城防图(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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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晚,西北风大作,寒气骤降,落叶纷飞,一片萧索气氛。
余英拿到城防图后用包袱皮裹扎住牛皮包绑在腹部,外面用腰带勒紧,扮装孕妇。她坐二憨的黄包车绕北道赶到东坡难民屯。
“二憨,你快去设法通知老杨,就说鱼已买到。”
“拿到了?”赵济民匆匆赶回,撕掉假发、胡须。他打开文件包查看后说:“这是真城防图!”
“事不宜迟,快送出城吧。”
“城防司令部已下令全城戒严了”,赵济民盘算着如何将城防图送出城。情形已如箭绷弦,是一路突破?还是多几路并出?他一时拿不定主意。
城门闭时插上上百斤全的横木闩,挂上几斤重的大铁锁,把山城锁得风雨不透。警车在街道上尖叫着呼啸而过。
余英将搜集到的最新情报向赵济民汇报:“侦缉处特务和城防司令部军警处今天早晨出动,包围了西区‘行动委员会’的几个联络站,搜查了泰和铁工厂和面粉厂。除了个别人侥幸逃脱外,西区委员会几乎全军覆没。”
“刘原道呢?”
“失踪了。据当场受伤的宋国昌醒来说,刘书记被人绑架,但弄不清是侦缉处还是‘紧急委员会’的人。”
“不过,这倒是能证明‘行动委员会’是清白的。俺们可以相信刘原道。”
“不!”赵济民纠正胡大魁说:“没经过慎密考察,俺对谁、对哪个组织也不信任。”他说:“暂时没时间去做甄别,俺们与其他地下组织保持平行距离。等古堡城解放后,交由上级党组织上去做甄别吧。”
王子明、曹庆辉前后脚进来。王子明说:“暂51军控制的东城门已经挂锁关闭。南城门的保安团撤走,由67军搜索营接管与侦缉处联合检查。进出人都要经过两道哨卡的严密盘查和搜身,稍有怀疑,立即扣押。”
“有个不好的消息”,曹庆辉说:“北山游击队政委和6个游击队队员在采矿场与搜索的军警遭遇,激战后全部牺牲。特务把他们的尸体拉到南城门,倒吊在城墙上。”
“哦?胡老师答应俺派人去接应和掩护游击队同志的。”
“军警封锁了药民攀崖采药的那条线。西城墙根儿下布置有巡逻兵力,向城外传递情报的几条路已全部堵死。”
余英偶然翻当天晚报,内容让她大吃一惊:当局查明拒捕被击毙者的身份是地下党负责人胡翰之、魏亭。她毛骨悚然,那刚才与我联系接头的人是谁?
“啊!啊!”有人在窑洞里低声叫唤。
“大魁的伤势怎么样?”
“肩膀穿透伤,怀疑碎弹头卡在骨缝里,又不敢去煤矿医院做手术怕被特务嗅到蛛丝马迹。”
胡大魁在里屋用粗麻绳将胳膊绑扎在床头,喝几口酒,嘴咬毛巾,自己用剔骨尖刀从肩膀上剜取弹头。他疼得牙齿咬的格格响,汗珠浸湿透几层衣服,手指在伤口肉缝捅来捅去寻找弹头。
“咣当”估计是挖出弹头了。
里屋传出余英惊慌的喊叫声:“大魁昏过去了。”
“俺说个圪料(笨)法。”莫铁匠圪蹴(蹲)着吭哧说:“往东城根儿找个僻静地处,挖穿城墙呢?”他又说:“俺认识些煤矿挖掘工,又会打造挖掘工具。”
“不中!”王木梁摇头说:“这座隋唐古城修筑城墙时使用传统挖槽板筑法,墙基厚度25米,正墙厚15米。建墙时深挖至卵石层,然后铺上红粘土夯实,再在基础上夯土筑墙,外表以青砖砌装加固。城体砖砌坚固,城角还有加固。枪打不透,炮炸不穿。想靠铁镐、铁锨挖,没有一、两个月甭想挖通。”
莫铁匠的烟锅一红一红的,他自嘲说:“俺愚笨,一琢磨事儿,脑瓜子疼。”
赵济民起身说:“俺和老王去南城门磕台儿附近转悠,看能不能找出城门防守的漏洞。”
余英说:“我和二憨去东城门溜一趟。”
夕阳渐渐失去了光泽,从西边落下。街道上设了几道检查站,军警、特务连小孩子上学的书包都要检查。
王木梁扮成“麻疯病”人,衣衫褴褛、头戴烂边草帽,脸上和双手涂抹锅灰和鸡血。
“老总,‘麻疯病’比瘟疫、鼠疫传染的还厉害。”王木梁抖瑟着卷缩在雪花飘荡的南城门。
傅荻从城门楼上探头骂道:“快把麻疯鬼赶走,再不走开枪毙了他。”傅荻叮嘱带岗中尉:“重点搜查那些能携带城防图的马车、手推车和行人包袱、挑筐等。”
中尉挥舞手枪对王木梁喊:“快滚!”
小组几路人马全垂头丧气回到东屯窑洞。
“搁东城、西城跑了4个来回,使(累)咧受不住。”
“城门盘查严,很难带大包图纸混出去。”王木梁摇头。
余英也叹气:“我试了,这次不比以往,花钱也买不到出城门的通行证。”她问王子明:“大魁的伤势好点了吗?”
“清洗包扎上了,得过几天才能好。安排他躲在教堂地下室了。”
赵济民站在瓦檐下静静思考,雪花争抢着往他怀里扑。几分钟后他回屋安慰说:“同志们,甭犯愁。最困难时也正是该有办法出现了。
王子明拆开一盒烟,递给曹庆辉和王木梁。王木梁摆手,觉得纸烟没劲,他喜欢抽自家种的烟叶,老得劲。
“来一根!”赵济民伸手讨要。王子明欣喜地问:“有门路了?”他知道赵济民除了偶尔吸劲儿猛冲的莫合烟外,基本不吸纸烟。
“还木(没)。”
赵济民煎熬的眼窝红肿、视力模糊。余英用热毛巾缚在他额头。
几人围坐在柴火灶前,谁也不吭声。
“噼哩啪啦、嗵!”西边不远响起一阵密集鞭炮声。
“不晌不夜咧,谁家阵有兴致放鞭炮呀?”莫铁匠话音未落,有人敲门来喊王木梁去给东家帮忙。
“东家咋?”
来人说:“张老爷昨晚仙逝啦。”
“啊?木(没)吧?夜儿个在路边他还骂俺没良心咧,咋可死咧?”
“气死咧!”
原来,国民党政府实施“币改”,强制百姓将金货、银元和“法币”兑换成“金圆券”。若“法币”2000万存入中央银行,“币改”后跌为仅值金圆券6元7角。张老爷在邮政储金局存有6千500银元,本可以买良田五、六十亩,买米可买四五百石。可“币改”后,本息所剩无几。张世贵急火攻心,两腿一软,竟“咕咚”往后栽倒。家人七手八脚救起老爷抬到床上,可没等大夫到他就气憋而亡。
赵济民眉头一皱,拍膝盖说:“有辙了!”
“快说说看?”几个人围拢过来。
“张世贵是回民?”
王木梁说:“不错,张老爷还是省城信义区清真寺的大阿訇呢。”
“俺在省城回民区做过学运工作,知道回民圈子窄但人心齐。一般遇着事儿,汉人很少跟回民打麻缠。他大儿子张盛茂是67军的团长,想必城门楼的67军搜索营会给面子。侦缉处便衣队也肯定犯怵。”
“恁咧意思是?”
“把城防图藏进棺木,借张老爷棺材出城!”
“奏是呀!回民死后要按伊斯兰风俗将尸体洁净后裹几层白布。如果事先把图纸裹进尸布,俺胆保没人敢查。”王木梁钦佩赵济民,心说:“共产党就出能人,好像有很多法儿就装在口袋咧,只是木没一下子全拿出来。他说:“俺扛长工给张老爷家赶了快二十年牛车啦,这次给老爷垫椁、送灵,他家人也离不开俺。”
王子明手捏两枚硬币拔下巴短胡茬儿,说:“虽说不上是万全之策,没准真能蒙混过关呢。”
王木梁提起黄铜烟袋杆,噗地吹出红闪闪烟锅巴,在鞋底磕磕余烬,伸手说:“给俺只手枪。”他接王子明递过来的手枪,将骨节变形的食指伸进扳机护圈里,试着抠扳机。
“小心走火,子弹顶着膛哪!”赵济民仲手拿下王木梁手里的枪,不疾不徐地说:“木梁同志,恁咧任务远比开枪打死几个敌人重要的多。现在看来,能把城防图送出城,非恁莫属!”
王木梁皱眉,满面褶皱,像牛拉着铧犁在脸上毫无章法犁过一遍,他沉默片刻后说:“俺以性命担保,设法把文件送出去。”他起身欲走。
“老王,喝罢汤再走。”
“不啦。”
莫铁匠赶紧放下碗筷,披上棉袄,在腰间扎紧麻绳说:“俺也去给老王搭把手。”
张老爷死的突然,家里没备寿材,尸体暂厝于院子内。张家小儿子炫杰到十字街寿材铺订了口9块柏木镶制的棺材,匆忙油了一遍漆,让王木梁驾车拉回宅院。
院子仓促搭起的芦席灵棚和屋内灵堂显得乱糟糟的。连坐带站来了一院子吊孝和送葬的人。长辈在中堂摆五供、上花觚香烛,不时有人面带哀容前来吊唁、磕头,焚烧祭品、抛撒纸钱。杠房的人坐在下房和过道上抽旱烟等着停板、预殓后准备起杠出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