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喋血对决 by 河南王平
2018-5-28 18:50
第六章 侦缉处(10)
审讯余思毅,却很不顺利。
刑讯室气氛暴戾,令人窒息的安静。烙铁烧得通红,鞭子沾过凉水,刑行者面露杀气。
余思毅被种种刑具震骇,满脸恐慌说:“俺是不会说什么的。”他垂头低眉,身体紧贴墙面极力回避与审讯者有目光交流,好像在拼命将自己卷缩变小不引起别人注意。
裸露上半身的“大熊”喉咙呼噜呼噜地响,身子前倾似乎已经急不可待。
“看来,不动大刑你是不肯招供了。”
文质彬彬的余思毅脸色惨白,周身颤栗,眼镜滑脱鼻梁。
“刚才过堂的区委委员林肇祥是煤矿工人出身,仍熬不过酷刑屈服自首了。”顾汴生见余思毅一副文弱书生模样,蔑视地笑了。他在八路军时就讨厌这类戴眼镜、穿长衫,言谈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他积累有丰富审讯经验,那些平时口若悬河、侃侃而谈的知识分子,最容易变节。
“呵呵,余书记,俺还没用刑呢,恁眉头皱就得像老苦瓜。”
“俺牙疼。”余思毅缓过点劲,坐直身子。他伸舌头舔湿嘴唇,撩起熨烫过缝线的棉袍,似乎是不想沾染椅子上的血迹。
顾汴生瞥见余思毅用手指抚平衣袖皱起的边缘,很清楚这是在故装镇定以掩饰内心恐惧。他暗笑:“这种在生死关头还拘泥小节的软骨头俺见得多了。”
“全市游行、暴动之始末,皆余一人为之,勿妄涉无辜。”
“哼,虚张声势!读书人骨头软,先嘴硬,一打就招。”顾汴生笃定:“三锤两棒子就能搞定。”他食指轻敲桌面,说:“余书记,请听俺念被捕后自首人员的名单。”
“悉听尊便。”
“市副书记、地委委员、军委委员。”名单很长。
余思毅沉默不语,心里估算着地下组织损失的程度。
“不少人悔过自新,愿意效忠党国。恁以为如何?”
“自古叛徒绝没有好下场!试看秦桧、吴三桂、汪精卫,到向忠发、顾顺章。”
“打住!少乱日白(乱说)。”顾汴生觉得余思毅太迂腐。
夏侯嗣身披黄呢军大衣、脚蹬高腰皮靴,进来劝降。他伸手打招呼:“余书记!”
余思毅故意抬起一只戴着镣铐的脚,轻蔑说:“只能这样招呼你了!”。
夏侯嗣将文明棍靠在椅边,掏出一瓶白兰地摆在桌面。“呵呵”他很不自然,尴尬摘下眼镜,又重新戴上,劝道:“余书记,你我地位相当,又都是知识分子,并不受共产党完全信任。跟着共产党造反,最终结果可能不是我们所想要的那般乌托邦。”他絮叨着:“中国人造反历来多由秀才挑起来,可秀才造反十年不成。文人书生好高谈阔论,指点江山,但笔杆子代价不了枪杆子,也解决不了病入膏肓的社会症结。国民政府正在。”
“叛贼,俺过去尊重你懂马列、知识渊博,现在咋觉得你滑稽可笑。懒得搭理你!”他剜了夏侯嗣一眼。
“说到哪了?”夏侯嗣不辩驳继续说:“兄弟认为,共产主义虚幻飘渺,不适合中国国情。智者顺时而为,愚者逆时而动。情势逆转时,顺乎自然对国府输诚以换取后半生荣华福贵。以我参照,或许不无裨益。”
“你听说过‘天下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吗?”
“怎么?”
“礼义廉耻。”
“聪明人总是顺势而为。”
“国民党得给你发个奖杯,刻上‘卑鄙无耻’四个字!”余思毅倾身“啐!”吐了一口。夏侯嗣冷不防,躲闪中眼镜甩飞出老远。
余思毅碰倒了桌上美国白兰地。夏侯嗣侧脸用嘴伏桌吸吮,毫不介意地说:“哪位圣贤曾说过,酒洒了会给人带来好运。”
余思毅起身坐在椅子上,故意推倒文明棍将脚翘在桌沿,手指敲打着椅子扶手。
夏侯嗣终于被激怒,一把将余思毅扯了个踉跄。
“干嘛!”
“把你的脚从桌子上放下来!”夏侯嗣恼羞成怒挥手打了余思毅一耳光。
“你敢打俺!俺是读书人,不会骂人,可今天非要骂你。”余思毅怒目圆睁,骂开了粗话:“俺拷恁袒奶奶的!日恁夏侯嗣的妈儿!”吼骂声从天花板反射散开,形成二层共鸣。
“大熊”一拳打在余思毅腮帮子上,眼镜飞了,眼角青了,掉了四颗牙,两个吞进肚,两个掉地上。他血流满面,视线模糊起来。
夏侯嗣幸灾乐祸:“老余,识时务者为俊杰。看看自己,笨得跟一头猪能差多远?”
余思毅眯缝起肿眼,讥讽:“近得很,还不到一米。”
“俺们做个交易。”
“不,你想都别想。”
顾汴生不耐烦听他俩斗嘴,努嘴示意动刑。
特务将余思毅棉袍脱掉,拽臂将其双手吊在横杠上。
“哎哟、哎哟!”余思毅疼的乱叫唤。
“啪啪啪。”“老狗”抡皮鞕狠抽。余思毅昏厥,“哗”又被冷水浇头泼醒。
夏侯嗣嘟囔:“俺不信你能坚持到最后。”想起那些酷刑他抖个冷颤。
余思毅仍然没有屈服。
特务在余思毅两手腕缠绕电线,两个彪形大汉轮流摇转发电机手柄,强大电流瞬间刺穿身体。“啊!--啊!--”他弓背痉挛、剧烈抖动,豆大汗珠顺额头、脸颊往下淌,头软软地耷拉在椅子靠背上。
“大熊”和“老狗”感觉电流已强烈到要人命的极限了,都盯着顾汴生,看何时停止。
电刑使用多久也不会使犯人骤然晕厥,而是令其越来越难受,即使苦到极点,但在心脏停跳前还能说话。
“啪”顾汴生启开酒瓶,倾倒白兰地自斟自饮。他笃信美国顾问传授的电刑能在生理上征服任何人。他不时斜瞥,视线宛如蜘蛛吐丝缠住猎物,在尽情玩弄着一只痛苦挣扎、不停地翻滚的甲虫。
“俺啥都知道,就是不说!”
“余书记,不用再抵赖了,我们已用碘熏法从搜查出的柯尔特手枪和文件上查出你的指纹。有人证、物证,你罪状确凿。”
反复通电和电流不断升高,电线接头在余思毅身上烙出两个血窟窿。每次合上电闸瞬间,他都感到身体被撕裂。他大脑已经逐渐丧失了思考能力,就像一只野兽掉进陷阱,一群猎狗要扑上来撕碎肉体。
“啪”,电流过大,灯泡烧碎了。
“处长,没有灯泡了,已经烧坏4个了。”
“换水刑!这时候不能停。逼供!他就是长着铸铁脑袋,也得撬开嘴!”顾汴生捏碎了手里的长脚玻璃杯。
特务把余思毅绑在条凳上,用铁皮桶和橡皮管子往他鼻口灌辣椒水。
“哎哟!咳呵。”余思毅剧烈咳嗽,嘴唇呈黑紫状,鼻孔处有淤血,胸部起伏,肚子凸成鼓状。他神经质地抽搐,额头的汗珠顺下巴淌进脖颈,实在坚持不住了,嘶哑地喊:“俺招、俺招啦!”
“跟俺玩?俺叫狐狸王。俺有足够的耐心,不怕你铁齿钢牙。”顾汴生似乎很失望,他更希望看到犯人在受刑时因忍耐不住痛苦而精神崩溃的那一刻。
“说吧!”
“操恁大爷,说啥?俺啥也不知道。”余思毅又嘴硬起来,粗鲁骂人。
“嗨!你玩俺?”
余思毅呛水咳嗽半天,吐出半盆血水,喘吁吁地看着各式刑具,咬紧牙关说:“来吧,让俺挨个试一遍。”
“就不信撬不开你嘴巴?刑具伺候。”
“老虎凳”看似简单,却是一种极其残酷的刑具。余思毅被绑在长条凳上,特务硬抬起他双腿,往脚跟下塞砖垫高。当砖头从三块加到四块时就撕心裂肺疼,当垫到第五块砖时,“咔嚓”一声,余思毅一声惨叫,腿骨折断。他头一歪昏厥过去。
“哗啦”,又一桶冷水泼在身上。
“啊、啊。!”他几次在失去意识都说:“俺招、俺招。”但清醒后又挺下来。
顾汴生伸手用手绢帮余思毅擦去嘴角淌血,劝说:“老余,包(别)硬挺了,恁撑不住的。招了,俺保荐恁在古堡城当个税局长,比县太爷都强。”
余思毅强忍着钻心刺骨的痛,嗤笑说:“解放军就要攻进城了,俺倒看你能当几天的侦缉处长。”
“俺可以把你身上每寸皮肤都烫焦,每根筋都抽出来。”顾汴生第一次感觉到气急败坏。
余思毅竟然仰头哈哈笑几声,满含感情地说:“俺对党忠贞,绝不做贰臣!”
“继续,不给他有喘息之机。”顾汴生把烟头扔掉地上,脚尖踩上使劲碾了碾,点头示意。
“俺准备好了,继续吧。”余思毅双手紧攥椅子扶手,骨节被掰得咔咔响。
“啊——!”“老狗”用烧红的铁板烙烫余思毅脚底。
夏侯嗣顺后脊梁淌汗,他掏手绢擦脸,劝说:“老余,你心再硬可肉体肯定抵不住刑具。从共产党人名誉和气节上看,你尽到忠诚,足够英雄,对得起党了。俺奉对一句,你没必要非死硬到底,林肇祥和老陈他们已经把什么都招了。”他抽出一根烟塞进余思毅血糊糊的嘴唇,擦洋火点燃,再说:“你若稀里糊涂死在这黑屋子里,有谁会相信你的忠诚、你的坚贞?”
“嗯、嗯”,余思毅半昏半醒,无意识的低声呻吟两声。
夏侯嗣以为他动心了:“人生一世,不过俯仰之间。人有轰轰烈烈死,有莫不作声死,何苦要死于臭水沟中。识时务者为俊杰,最聪明的办法莫过于及时跳上另一条稳当点的船。”
“你离俺远点,别费口舌了,懒得搭理你。”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摇摇头就不再理会。
“没料到一个文弱书生竟能熬到现在。”顾汴生猛地仰脸灌了杯酒,他很失望。这个回合败得很惨,刑讯两个多钟头了,犯人也没吐露半个字。刚才,特务“大熊”把被捕后坚不吐实的地下交通员拉进来,当着余思毅面,抡锤子把三寸长的铁钉敲进交通员脑顶百会穴。交通员没有呻吟就死过去。
“杀了俺吧!”余思毅只求速死。
顾汴生把余思毅双眼失明的老母亲和姐姐也抓来,试图用亲情劝其自首。家人是最坚强受刑者的软肋。
“妈!姐姐!”
余思毅咬牙关说:“谢谢顾处长让俺临死前能与家人见一面!”
老母亲伸手上下抚摸着遍体鳞伤的儿子。她没有流泪,却以特殊心情表达了对儿子的疼爱,说:“你们开枪毙了俺儿子吧,省得他活受罪。”
“老人家,你不想跟儿子说点什么吗?”
老母亲摇头说:“俺只想知道儿子死得有没有骨气。”
“实在没法撬开他的嘴啦!”夏侯嗣无奈地向顾汴生耸肩摊手。临走时,他同情地对遍体鳞伤的余思毅问:“老余,做为老同志俺还能帮你啥吗?”
“能!老夏,你出门找墙撞死!”
“孩子,中国人最讲百善孝为先,可也有忠孝难两全的说法。妈想看着你先走,然后俺撞墙死。”
“恕儿不孝。”
“儿子,啥也别说了。妈全都明白。”
“老余,恁死后,俺赡养你妈。”顾汴生垂头丧气。
傅荻抬头问:“头儿,他咋阵主贵?恁为啥要养他妈?”
“兄弟,我们做特工的尽管扮演恶魔,但心中也有天使。俺也是父精母血的肉身,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过去在八路军时只听政委讲课说过‘共产党员是特殊材料制成的人’,今天俺信了。”
结束这场毫无收获的审讯时,顾汴生大发无名火,拨出手枪对水泥地连射数弹。水泥碎片击中并撕裂了刚又押进屋的犯人头皮,子弹头从墙壁反弹回来,恰巧击中“老狗”大腿根。他跌倒在地,手捂伤处“哎哟哟”叫唤。
“该你倒霉!”顾汴生悻悻甩门走出刑讯室。
几个小时后,傅荻没敲门就闯进处长办公室,兴冲冲说:“顾参谋长”,他着急时还会按八路军时的旧称谓叫顾汴生。“地下党军委委员陈彬熬不过刑,全招供了。”
“嗯,知道了。”似乎这些在顾汴生预料之中。
“他供出了负责暴动的军事组成员和两个军火储藏点。”
“啊——!”顾汴生打着哈欠,本来为傅荻搅了好梦欲发作,可听完他的话立即打起精神,坐直身子说:“请陈先生进来。”
傅荻拉开门,朝外努嘴让特务押陈彬进来。陈彬的粗雪花呢绒短大衣上有斑斑点点的喷溅状血迹。
“陈先生,请坐。”顾汴生指墙边棕色牛皮沙发让座,示意傅荻斟茶。
“听说陈先生是个识时务的俊杰,兄弟想请教如何根除本市地下党的基层组织?”
陈彬经历了短暂的惊慌后镇定下来,问顾汴生:“据说,你也是共产党叛徒!”
傅荻凶神恶煞似的挥手抽了陈彬一耳光。陈彬惊吓一哆嗦,不敢吭声。
顾汴生咧嘴笑陈彬只认得瞪眼金刚,不认得闭眼佛祖。他拦住傅荻,讥讽说:“和尚、秃子,彼此彼此。”他又说:“咱们今天不讨论谁变节早晚的问题。这并不重要,良禽择木而栖嘛。今晚,恁和傅队长带人去抓人和起获军火库。”
陈彬此时很沮丧,后悔在重刑之下供出了党的机密。他安慰自己,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呢。
“咋打焉咧?记清地处喽恁个死鬼货,忘了可去球了。但愿破获秘密机关、抓住人,否则恁就剩下死路一条。”傅荻警告。
陈彬不服气,犟嘴:“少加斯(张扬),恁嚷啥筋?”
“走啊?恁算人还算个拴驴的木头橛子?”
“你是头蠢驴!”
“慢,”顾汴生叫住欲发作的傅荻:“留点心,俺观察陈彬眼神不定,怕生变故。这种人像草丛里的蛇又滑又毒,冷不防回头咬恁一口。晚上行动时让他走前面,一旦发现不对劲,就开枪打死他。”
“明白!”
顾汴生交待李金舟:“老李,恁去协调城防司令部,今晚派给一个排士兵过来配合办案。”
“副队长王宝玺呢?”李金舟问傅荻。
“请假未归。”
“醉鬼,老依着墙,从来没见他站稳过。”“大熊”趁机给王宝玺上眼药。
“日他娘咧,他搁哪摊儿哩?莫不是想叛变投共吧?催他麻溜的快赶回来,否则军法制裁。”
“不会吧,他是兰州特训班毕业的,很可靠。”
顾汴生皱眉催促说:“派人找到他,无论啥理由他都要参加今晚的抓捕行动。”
王宝玺晚上果然来了,像霸打过的茄子一样蔫了。他垂着头,两眼通红,一句话也没说。
“王宝玺!”
“到啦!”他身子前倾,斜挂的枪带从肩膀上滑落,胡乱交叉在胸前,脸白的跟粉笔头一样。
“大熊”讥讽:“哎,记得带上手绢和奶嘴了吗?”
王宝玺不抽烟但此时不停地揉搓一根纸烟,碎烟末撒一地。
凌晨2时,正是月黑杀人、风高放火的好时辰。
傅荻率队直扑西城区委地下机关恒庆建筑公司。陈彬故意踢翻胡同夹道摆放的花盆,发出“哗啦啦”声响。
“妈的,谁?像笨贼偷碾子!”
傅荻没察觉陈彬的用意,提醒说:“慢!院子有条狗,难对付。”
“轻声点,包吭气!再弄出响声就把你关进狗窝。”傅荻骂“老狗”。
“可以,不过有人跑俺可是不叫啊。”
区委书记王卓然召集残存党员布置反击白色恐怖、铲除叛徒的工作。楼下厢房负责警戒的交通老齐隐约听见“沓沓啦啦”脚步声,轻推窗探头看,胡同口微弱的路灯光将十几个拿枪踽踽行走的影子长长地投墙壁上。
“去球!不好!有特务!”老齐抓起沉甸甸左轮枪,推门跑向公司门口的楼梯拐角处。他要报警并尽可能拖延时间挡住进来的特务。
转轮枪里有6颗子弹,裤兜里还有4颗,要对付十几个持冲锋枪和自动手枪的特务。老齐努力想镇定下来,却忽然觉得尿急,膀胱胀得难受,但又不敢动睁大眼睛,大气不出。
“老狗”穿软底布鞋,像山猫一样轻盈翻过院墙,落地后提着枪乌龟似的小心翼翼探头四下张望。他蹑手蹑脚扑向大门拉开铁门闩,特务、士兵涌进院子。
“老狗”回头对后面人轻轻说:“咦?里面黑古隆冬不像有人的样子。”
“砰!”老齐没打疙疸也木瞄准胡乱朝黑影处开了一枪,给楼上同志报警。
“哎哟,俺中弹了!”黑影中有人倒下。
老齐听见二楼后窗一阵响声,知道同志们接到报警正在跳后墙逃走。
傅荻持枪往上一举,压低嗓门说:“王宝玺,冲上二楼!”
王宝玺催促士兵说:“你俩拿冲锋枪跟着俺上楼。”
老齐躲在楼梯水泥柱后,害怕的浑身抖瑟。他咬咬嘴唇,疼!知道不是在梦中。他觉得心脏砰砰地撞击前后胸,心说“包(别)掉了尿介子丢客气。俺只是个普通党员,不识字但识事,今个儿能为党出一次力,死球了也值得。”他集中精力将眼神瞄在左轮手枪缺口和准星上。“等等,再等等。”王宝玺和平端冲锋枪的士兵离他不到2米了,连“咝咝”的喘息声都能听见。
老齐猛搂动扳机,“咔嗒”,撞针故障,该死!
王宝玺吓得一个愣怔。老齐又狠抠扳机,“砰!”左轮枪的优点终于显示出来。
“啊!”一个士兵应声倒下。“砰、砰”,又有两个受伤。
“哎哟!”有特务凄厉尖叫,扭转身误抠扳机走火,大叫:“俺开枪打中一个!”
“日你妈啊!你射中俺要害了。”特务身后的王宝玺手捂着裆部倒栽葱滚下楼梯。
“俺日恁娘咧逼!”老齐手发抖,子弹塞不进左轮枪转鼓,手在昏暗中乱拨拉。
躲在楼梯拐角后的傅荻侧身举起冲锋枪一阵短促扫射。“噗噗”,老齐胸部中弹依墙倒下。
傅荻摸到电灯开关,“啪”打开门口顶灯,小心翼翼过去踢掉倒地抽搐的老齐手里枪,几个特务迅速跨过老齐身体跑上二楼,冲进房间抓人。奄奄一息的老齐隐约听到有特务报告说:“没人,全跳后窗跑了。”他徐徐咽下最后一口气。
顾汴生率另一路军警去自来水厂、电厂和东屯矿工宿舍抓捕地下党得手,共捕获地下市委工作人员多人。顾汴生抓捕时从不用手推门都是用脚踢开门。这次行动中他胳膊中枪,但无大碍。
军事干部马留传被抓塞进一辆黑色警车。他头晕目眩,刚才被军警用枪托打中后脑勺。由于扎着背铐,他只能用脚拱一拱组织部长卫疆河的腿。卫疆河满脸是血,耸拉着头一动不动,已经没有任何反应,弄不清是昏迷还是已死亡。
顾汴生收队时问:“还有人受伤吗?”
“有!便衣队员冯冠冲进屋抓人时被迎面一枪击中,好在对方手枪子弹穿透力不强,仅打穿前唇和门牙。
凌晨,搜捕行动结束。顾汴生向林高参汇报结束时说:“这次可伤了地下党筋骨了。”
兰世立跑来告诉顾汴生:“王宝玺今天请假是他妈刚死了。”
“王宝玺呢?”
傅荻说:“王宝玺大腿根中枪,正躺在诊所让大夫拔掉嵌在骨头上的子弹头呢。”
顾汴生闻讯内疚,对傅荻说:“先别走,咱俩抬灵柩当回孝子,去给宝玺料理他妈的后事。恁先去买口料厚点的柏木棺材。”
“钱呢?”傅荻伸手问。
“大家伙儿凑点,肖德森不是一直想要俺身上佩带的那块玉壁吗?去给他,换口棺材钱。恁再去典当行把俺的貂皮大衣卖了,办些冥器、寿衣。”
“中!”冯冠放下一张纸币。他受枪伤不重,但说话漏风,嘴歪斜眼。
“俺可不凑钱?”“大熊”与王宝玺有过节。
傅荻骂他:“爬恁大那蛋吧!放聪明点。”
“聪明到什么程度。”
“聪明到别说净说那些该打嘴的话。”
“啧啧!他是石头底脑(头),木头心。”兰世立冲着顾汴生背影伸出大拇指,瞪了“大熊”一眼,说:“俺去写挽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