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喋血对决 by 河南王平
2018-5-28 18:50
第六章 侦缉处(9)
“报告,舞厅孙小姐拜访。”
“舞小姐找俺有啥事儿?”顾汴生纳闷地问傅荻。
孙梅已经站在办公室门口:“顾处长,民女孙梅叼挠啦。”
“哦,请进。有何事?”顾汴生以礼相待。
“林高参他没跟恁说过俺弟弟的事儿吗?”孙梅挑起两道素眉。
“木呀!林高参是俺长官,他交待的事儿万不敢轻慢。但俺真咧不知有啥事儿?”
“这个骗子!无耻之徒!”孙梅愕然,咬牙骂道。
顾汴生瞪眼喝斥:“骂谁呢?”
孙梅忍不住杏眼恕睁,声色俱厉:“林高参是个畜牲!”
“住嘴,俺不允许任何人在俺面前埋汰国府高级将领!”顾汴生怒冲冲地问:“快说,到底有啥事儿?”
孙梅委屈地把弟弟上街参抄游行被抓,去恳求林荫卿帮忙的过程叙述一遍。当然她被林荫卿糟蹋的事儿难以启齿。
“噢,这事儿呀!”顾汴生办事爽快,说:“孙小姐,俺斗胆通融一次。恁在担保书上签个字吧。”他拿起电话:“喂!俺!把那个。”他捂住话筒问她:“恁弟弟叫啥?”
“赵谦民!”
“放了赵谦民!噢、噢,俺知道。照办吧!”顾汴生放下电话,口气严峻地说:“恁弟可不仅仅是凑热闹去游行,他撒传单、贴标语还扔砖块袭击警察,是个图谋不轨的首要分子。恁领回去好好教育,叫他包跟政府作对,省得惹上官司。”
“谢射顾处长!”孙梅小心翼翼地问:“咋个谢恁?”
“谢?哈哈。这点儿事不值当谢!恁还是赶紧去羁押所领走人吧。”
“俺家给恁烧高香啦。”
孙梅走后,保镖又报告:“处长,市议长带着几位议员、绅商求见。”
中学校长王符坚参加示威游行被捕后,家属花钱打点营救,托本市显要找到林荫卿求情。
“搁磨、搁磨(商量)嘛?看船是搁哪弯着哩。都是国民党一边的事儿,树叶不还是落到树跌呀(底)?”
顾汴在当着议长和几位市议员面说:“王校长文武全才、桃李满天下,又有袁市长保赎,兄弟岂敢不从?恁们不来,俺也正要以身家性命相救呢。”
市议长和议员、绅商刚出门,顾汴生往办公室走着就已经沉下脸,他吩咐副处长李金舟道:“对首犯王符坚严加看守,不得松懈。若无俺手令,粹(不管)谁也不准提审。”他又给袁登候市长拨电话,大发雷霆说:“匪谍重案,谁敢循私?”
他放下电话想想,竟立即找出王符坚档案,匆匆签字后交给电讯室,向南京保密局本部报杀。
“这两天记者和家属老来打探被捕共党疑犯的消息。”
“查封报馆,不能漏半点风声。为免横生枝节,一切过程严格保密。严令家属,暂且不要声张,说不久即可释放。”
“要不要向林高参汇报?”
“俺侦缉处又不是爱气小媳妇,不用每件事都向林高参讲。”
翌日,保镖站门外报说:“处长,孙小姐求见。”
“请进!”
孙梅脖颈披一圈银狐围领,身穿紫荷色旗袍,半开衣衩,外罩一件粉色毛线短衣,胸前缀着一朵牡丹花。
“孙小姐又有何事?”
“顾处长,俺想约请恁晚上去‘华丽西餐馆’吃饭。那儿厨师做的奶酪烤鱼片、忌司虾烙和烩牛舌忒多吃啦。”孙梅笑眯眯说。
“客气、客气把。孙小姐,很抱歉!”他烦躁地指指桌上叠落如小山般的案卷,皱眉说:“没空。”
“求恁咧,去吧!”
“甭催了,够熬煎人了。”
孙梅没想到会这样被拒绝,平日男人们追自己如蜂飞蝶绕。她委屈地说:“人家都提前预定了餐台和几样主菜了。”她难受地转身往门外走。
“等等”,顾汴生犹豫一下,归拢桌上东西,说:“孙小姐,俺答应跟恁去吃西餐。但得俺请客哦。”
孙梅转嗔为喜。她冲顾汴生傻傻一笑,他的心情竟如同开花般舒展开来。
临走时,顾汴生点燃一支香,双手捧着拜了三拜,插在观音菩萨佛龛上。
西餐厅内部的装饰陈旧但相当考究。桌椅上雕刻着花纹,是仿17和18世纪英法国样式。墙上挂着17世纪帆船和城堡水彩画。
顾汴生穿灰布长衫、薄底黑布鞋,戴茶色眼镜,低调的不能再低调。
餐桌上摆着苏打水、柠檬汁,煎鸡蛋和烤牛排。两杯蓝山咖啡。甜品是用本地特产灵宝大枣切开后去核,夹上核桃仁,烤制而成。味道十分香甜。
他沉默的像块煤,笨拙拿着刀叉,盯着烤牛排不知所措。
孙梅说:“顾处长,请用!”
顾汴生挥舞刀叉比划了几下也切开牛排。他看见孙梅笑嘻嘻地盯着看,便如孩童般抬手臂用袖口做了个擦鼻涕动作,不好意思地笑说:“这刀叉不如手枪好用。”
“慢用!”
顾汴生端杯抿了嘴咖啡,苦得吐舌。他朴实地说:“吃不惯这洋玩艺,俺更喜欢吃五谷杂粮和开封尉氏的羊肉冲汤。”他低声说:“叫俺老顾,或者顾哥。”
“顾哥”,孙梅问:“知道啥是五谷杂粮吗?”
顾汴生淡淡一笑说:“俺也是穷人家出身,当然知道这些啦。”他掰着手指说:“稻、麦、黍、粟、豆。”他反问:“孙小姐知道佐料五香吗?”
“茴香、花椒、八角、桂皮、丁香。”她天真地笑问:“对吗?”
“对!”顾汴生暗想:“女人有福,满屋是福。女人没福,是个骚狐。”他仔细观察后觉得孙梅不像那些涂厚白粉、抹鲜艳口红与人“飞眼吊膀” 的舞女。
孙梅倒了杯红酒,默默地呷了一口。她看他微微翘起的嘴唇和方下巴,看到了他腰间插的手枪柄,居然又闻到了一股朴素自然的男人体香味。以前在舞厅从醉醺醺男人身上闻到的都是想呕吐的恶心味。她怔怔地看着对面顾汴生,觉得他长相一般,但自信且气宇不凡。的手势、心里油然起了些好感。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不少。
“孙小姐戴的手镯、耳环真是美。”
“俺们是舞女,没带手镯、耳环出门,就好比跟没穿衣服一样。”
“哦?”顾汴生摸摸腰间手枪,心说:“俺没带手枪上街也跟那木(没)穿衣服约样儿。”
灯光柔和地照在孙梅俊俏的脸上。林高参与顾汴生相比谁是真心帮助自己?人心是称,自会掂量。她蹙着眉头,想起身世和心事,几滴泪悄然滑落那杯早已冷却的咖啡。她眼睫毛扑簌簌地抖,像蝴蝶湿了的翅膀。
“孙小姐,咋啦?”
孙梅忧虑地看着守在店门口的保镖说:“俺今天约恁出来喝咖啡,咋觉着右眼皮乱跳?”
“包信那些‘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的迷信话儿。’”
“嗯”,她当然清楚,眼前这个看上去对自己笑眯眯的男人其实残酷无情,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自古美女爱英雄,她不知为啥竟然觉得顾汴生是路路通、有能力的人物,是值得自己以后的依靠。
她用完用餐,拿纸巾轻触红唇,双乳压着他的胳膊,眨了眨眼说:“弟弟一直在同学家住,俺一个人老是吓哩慌。”
“包(别)怯,有俺咧。”
“见天黑底儿都有军警、特务上门盘查,闹得俺三天两头不得安宁。”她神情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兔。
“木事,俺给他们招呼一声。”他招呼:“跑堂的,来收帐!”
孙梅噗哧笑了:“顾哥真是老杂皮。在用西餐要称‘侍者’,英语叫‘维特儿’。”
侍者过来躬着腰说:“长官,这位小姐已经买过单啦。”
“哦?”他对她的好感更多了一分。
窗外,晚霞红的像是快要熄灭的灯火。
“俺送恁回家。”
孙梅胸口起伏得厉害,脸红像米缸贴的红纸。她进气出气起起落落,轻没声地说:“对不起!俺刚来了月事,身上有血污秽物。”她心想,男人掰开揉碎就是三样事,权钱色。
“呃!”顾汴生楞怔一下后才面红耳赤地说:“啥意思?莫非俺强迫恁啥啦?真新鲜!”
“恁,恁不是阵着(这样)想来?”
“切!一个真的军人绝不会有趁人之危的龌龊想法。俺尊重女人,不会有儿戏之举。”
“那恁为啥帮俺?”
“蚂蚁还有心肝肺腑呢,何况侧隐之心人皆有之。”
孙梅扯住起身要走的顾汴生,眼睛里像荷叶滚动着晶莹的露珠,歉疚说:“俺误会了。恁是个好人!”
二憨拉洋车跑来,急匆匆说:“姐,丽华舞厅的杨姐犯病了,她快不中了,阵着(这会)搁煤矿医院水门汀地上躺着,木(没)钱交住院费。”
孙梅拉开坤包,摸出所有钱包括零蹦。
“走!”顾汴生开车跟着二憨赶到煤矿医院。
“刻薄不赚钱,忠厚不折本。”他拨出枪逼着医生先救人,走时摘下金戒指扔下。
孙梅忽然觉得心湖像被投进了一颗石子,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当晚,离孙梅家门口有100米远的那家洋货店前,彻夜停着一辆黑色别克轿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