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第十二章 城防图(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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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吱---”司令部大门外传来一阵偏三轮摩托车急刹声。戴风镜、穿黑皮夹克的机要通信兵跳下车将公文袋交给魏晋源。
　　“报告，67军作战处通知派人携《城防作战部署图》去西城军部核对、更订。”
　　“知道了。”
　　城防图需要随着前沿军事布署的不断调整变动而及时进行修订，才能准确反映战场实际状况。因此，每间隔几天城防司令部就要派机要人员携城防图开车去城西67军作战处核对图纸，并绘制新图，销毁旧图。魏晋源将这项工作交由邱善庆和冯庸负责，其中不乏有讨好朱奎的因素在里面。这次邱善庆密谋考察冯庸的事让朱奎、刘云翰至今耿耿于怀。
　　“马上出发，去67军部核对订正城防图。”邱善庆推门通知冯庸。
　　冯庸收拾好城防图，伺机暗中给刘云翰递了一个纸条。
　　刘云翰手攥茶壶，趁擦肩而过之际悄声说：“伺机窃图。俺通知地下党在仁义桥东义坟家接应你。”
　　邱善庆身穿臃肿的棉军大衣，怀抱牛皮公文包坐进敞篷美吉普。冯庸穿风衣戴防风镜，坐上一辆架机关枪的偏三轮摩托车开道。
　　“出发！”两辆车风驰电掣般由城防司令部开往城西67军军部。
　　邱善庆提着皮包走进军部大楼，约莫过了一个多钟头后，他两手分别各提着一个黑皮公文包走出来，交给冯庸说：“左边是修订过的新图纸，右边包里是需要销毁的旧图。”
　　冯庸双手接皮箱，示意宪兵开摩托车过来。
　　邱善庆又说：“谍报处陆处长让我稍等，他要我押解一个共党叛徒回司令部指认同党。”他压低声音说：“这个地下党负责人叛变后招供出共党华北局潜伏在暂51军内部化名‘老道’的匪谍。今天由我押他回去指认”
　　冯庸心脏缩紧。
　　“你带旧图纸先赶回司令部销毁。我待会儿押解犯人和新城防图回去。”
　　“遵命！”冯庸不动声色，提着两只沉甸甸公文包走到美吉普前，趁开门遮挡时左右手迅速互换。他动作快速、自然，身旁宪兵和台阶上邱善庆根本察觉不到两个皮包已经“掉包”。
　　邱善庆亲眼看着冯庸把装新图纸的箱子放入吉普车后座，把另一个箱子提上摩托车偏斗，他这才放心转身走进军部大楼。
　　此时朝思暮想的城防图已经掌控在冯庸手中，他心中一阵狂喜，甚至有一阵突发性的眩晕。他想起省委敌工部吴部长曾经说过的话：“拿到城防图，意味着挽救了成百上千的解放军指战员生命。”他压低帽檐，从衣兜掏出防风镜戴上，挥手示意宪兵启动摩托车赶回城防司令部。
　　“突突突。”偏三轮摩托车喷着浓黑尾烟往东城急驰。
　　仁义桥东第一个岔路口的路上横着一根粗木段。坑洼地上撒有扎车胎的鸡爪钉。
　　路旁有几棵又高又粗的刺拍树。余英提枪躲在树干后，对爬在墓石碑后的王子明、胡大魁和曹庆辉提醒说：“注意，过来了。坐车斗里的军官是自己人。”
　　“吱——”，偏斗摩托车一个急刹车，车身像是被鞭子抽旋转起的陀螺，猛转了180度的高难度大圈，冲击惯性让车身斜滑打撗。
　　“嘘--”传来尖厉清脆的口哨声，这是余英发出的信号。
　　“哒哒哒”，胡大魁站起身端冲锋枪打个点射，击毙驾驶员。
　　冯庸拔枪侧身“砰、砰！”打死后座的宪兵。他抱着公文包跳下车，对从树后走过来的余英说：“同志，请以最快速度将城防图送出城，交给解放军首长”
　　刚才王子明瞄准摩托车后座宪兵猛扣扳机，“咔咔”子弹卡膛，他大喊：“弹匣卡笋别住了！”摆弄间，“砰”枪走火子弹打在青石墓碑角跳弹击中胡大魁肩膀。
　　胡大魁嘟囔：“日恁娘，打住俺啦！”
　　“呀，日塌了。伤势啥样？”
　　“不太好，但还死球不了。”
　　余英见冯庸跨上摩托车，忙说：“‘老道’，你暴露身份了，不能再回司令部。”
　　冯庸刚才额头撞到挡风玻璃，划了一道血口子。他犹豫一下，坦白说：“俺不是‘老道’。 ‘老道’的真实身份暂时还需要保密。”
　　“为啥？古堡城即将解放了。”
　　“既便本城解放后，‘老道’也要继续潜伏在敌人内部为党做隐蔽工作。”冯庸说：“情况紧急，来不及多解释了。刚才的枪声会很快引来军警巡逻队，你们赶快走。”短短几分钟，冯庸急得嘴唇起一层燎泡。他给手枪换上弹夹。
　　“同志们，胜利见！”冯庸有一种王者的霸气、令人心碎的悲壮，他双手握把猛轰油门，车身轰隆隆抖动，车轮在泥泞中疯狂地飞转，摩托车掉头往城西急驰。
　　“他急着回去干嘛？”
　　“不着(知道)。他啥也木说。”
　　余英见胡大魁耷拉着胳膊淌血，忙问：“受伤啦？”
　　“是子明开枪打的。”
　　“啥，子明开枪打的？使气哩吧，包(别)打喳子(别逗)了。”余英翻开胡大魁衣检查伤口。“你俩好的狗皮袜子没反正。”
　　“跟他搁持好？能把关二爷都气死。”胡大魁担忧：“伤重吗？俺还能瞄准开枪吗？”
　　“二号卡宾枪弹打中的，骨头碎了，但子弹头穿过肩膀出去了。”
　　王子明拆开卡宾枪，发现卡在枪膛内的子弹后壳底火帽出现较深的撞针打击痕迹：“妈的，臭弹。”他用枪捅条把弹壳捅出来。
　　“哎哟，阵疼！人倒霉放个屁也砸脚脚后跟。”
　　王子明愧疚说：“俺马上去药铺取药！”
　　胡大魁拨弄着伤口，笑说：“快跑去吧，俺很担心在恁跑回来之前俺咧伤口已经愈合了。”
　　此刻，邱善庆正与陆本杰在军部大门口台阶上拱手道别。
　　“请留步，兄弟告辞、告辞！”
　　“邱老弟，此案侦破后兄弟一定上报国防部为你请赏。”
　　“全靠处座提携！”中央军的处长与杂牌军处长不在一个档次上。
　　陆本杰身后站着一个神情猥琐的人。邱善庆知道，这就是那个要去东城暂51军部指认“老道”的叛徒。
　　“吱——”刺耳刹车声中，偏三轮摩托车连冲闯过两道岗哨，急转刹车停在大门台阶下。
　　“哎？冯副官，你咋又转回来了？”邱善庆纳闷。
　　冯庸没吭声，连摩托引擎也没关，扔掉皮手套，径直往台阶上走，边走边从腰间皮套拔出手枪。
　　“砰”冯庸一枪击毙陆本杰，紧接着对准叛徒前胸“砰、砰、砰。”打空弹匣。他神色平静，踢了踢倒地的叛徒，察看是否毙命。然后他扔掉空枪，从风衣兜掏出一颗美制手雷，一手压下保险，另一手用力拉出拉环、拔掉保险销，隔门投向大楼内。
　　“轰！”大门外和走廊上的人顿时像炸了窝的马蜂。
　　邱善庆慌乱中从腰间拔出枪，大喊：“快开枪，他是奸细！”
　　流弹四飞，到处是混乱的喊叫和枪声，不时夹杂着窗玻璃的坠地破碎声。
　　“哒哒哒。”，卫兵冲过来端冲锋枪横扫一梭子，冯庸胸前被打出几处血窟窿。他倒在台阶上，淌流的血把积雪染成绛紫色。
　　“快看看他还有救吗？”邱善庆制止住还要射击的卫兵。
　　叛徒和陆本杰当场毙命。冯庸咳嗽了一声，鲜血从嘴角涌出，头一歪眼睛再没睁开。
　　肖德森在二楼办公室铁青着脸透过窗玻璃往外凝望，掏手绢轻轻按了按嘴角。周围的军官垂手肃立，不敢出大气。
　　邱善庆惊魂未定，手颤栗着好一会没把枪插进皮套。突然，他歇斯底里大喊：“我知道了，冯庸就是‘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