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第二十六章　暖暖春意(3)
　　陈大龙回到家，彭夫人微笑道：“大龙啊，我们有个事想同你商量一下？”
　　“同我商量？妈，您说！”
　　彭夫人从里屋拿出一个小箱子，打开箱子又拿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包放在桌上。
　　“这是。”陈大龙觉得这个布包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彭夫人又从箱底拿出一个字条：“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他不解地看看彭夫人，打开纸条，竟是那张当年自己向彭先祖买粮食时留下的欠条，不免有些惊讶地：“妈，您还保留着这个呢？”
　　“你不记得了？”彭夫人又打开了布包，里面是用纸卷着的大洋，“这是你当年派人送给我们的那470块大洋！”
　　他更惊讶了：“怎么，这个也原封没动？”
　　彭夫人看看彭先祖：“这老头子呀，一生贪财，溲抠！把钱看得比他的命都重要！”
　　彭敏看到这些东西也有些莫名其妙：“妈，你就别说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可自打他收到大龙给的这470块大洋，这老头子就象是变了一个人了！把所有积存的粮食都平价卖给咱队伍上了，卖给国民党军的也都是平价，还把那个孙团长多给的大洋都退了回去。大龙的这个欠条他一直当成宝贝似地保存着。后来组织上来调查这事儿，还真派上了用场。土改那会儿，他也积极配合，所有的土地都分了，钱也没剩下几个。只是这470块大洋他一个子儿也没动，也不让我动！”
　　“这是为什么？”陈大龙看看彭先祖。
　　“老头子，还是你自己说吧？”彭夫人催促道。
　　彭先祖欠了欠身：“这个，怎么说呢？以前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个信誉。那个时候我也卖给八路军一些粮食，可那都是山东军区机关直接要的，我不用担心他们不给钱。大龙当初说要还我这470个大洋，我想都不敢想。他们一个特务连，整天东跑西跑的，上哪儿去弄这么些钱呀？你派来的人说这些钱都是从鬼子那儿夺来的，为了这还牺牲了好些战士，这我信服了！从这470个大洋上，我看出共产党八路军不但积极抗日打鬼子，而且从上到下纪律严明，讲究信用，说到做到，无怪乎老百姓都拥护你们，最终得天下坐江山！在那种极困难的情况下，信念那么坚定，意志那么顽强，你们图的是什么呀？还不是图我们这个国家不受欺侮，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相比之下，我自愧不如啊！往深里儿想一想，个人的钱再多，生活再富有，在这个大变革的时代也显得无关紧要了，而顺应时代，尽微薄之力，也不枉此生了！所以这470个大洋对我来说，已经不是财产，而是个纪念了！”
　　陈大龙听他一口气地说完，惊喜地叫道：“爸！真想不到您还有这个。这个境界？”
　　彭先祖摆了摆手笑道：“过奖了，过奖了！我的姑爷是战斗英雄，我再不提高点儿那个。境界就说不过去了！”
　　彭夫人笑了：“大龙、敏儿，我和你爸想同你们商量一下，现在全国都在捐飞机大炮支援抗美援朝，我们也想把这笔钱捐给国家买飞机，行吧？”
　　“不多呀，只有这点家底了！”彭先祖点头道。
　　彭敏笑道：“爹，你真舍得捐这笔钱？”
　　“当然舍得！我姑爷是飞行员，我更应该捐钱买飞机了！”
　　“不留作纪念了？”
　　“你这丫头，买了飞机不也是纪念吗？”
　　陈大龙说道：“这个，这个就更有境界了！”
　　“微薄之力，不足挂齿！”
　　彭夫人摘下手上的金戒指，又从手腕上褪下玉手镯，一并放在箱子上：“还有这些！”
　　彭敏：“妈！这可是姥姥当年给你的嫁妆啊？”
　　“带着它们除了显摆也没什么用？传给你，你又不要，说部队上不兴这个，捐了买飞机还能有点用场！”
　　彭先祖不紧不慢地说道：“早先日本鬼子都欺负到我们家里来了，那是咱们穷啊，手里没有象样的家伙！可咱们中国人心齐了，手里的家伙什儿不如人，照样也把小日本赶回老家去了！现在解放了，咱穷是穷，但是人心更齐了，这手里再有了象样的家伙，咱哪路鬼子都不用怕了，甚至可以把它美国鬼子都挡在了家门口！”
　　陈大龙和彭敏欣喜地笑了。
　　“好了，好了！知道你现在思想进步了！还是让他们早点休息吧，大龙明天还要飞行呢？”
　　陈大龙和彭敏回到自己的房间。
　　陈大龙抓住彭敏的手，抚摸着感慨地：“你爸爸的变化真大呀！我们连的夏指导员，你认识的，那大道理也是一套一套的，跟你爸爸耐着性子讲道理，好话都说尽了，结果呢，气呼呼地回来了，说他简直就是个榆木疙瘩脑袋，油盐不进！我去了，他老人家仍然是梗着脖子说，你就是枪毙了我也没有粮食！要不我也不会真的拿枪顶在他的脑袋上。”
　　“行了，别再提你那点光荣事儿了！”
　　“可现在，这老人家思想转变多快多大！快得让人有些不敢相信他就是以前那个财迷地主，大得让人怀疑自己是否要落后了！”
　　“我爹是见钱眼开，财迷心窍！可他也是很有思想的！他想的问题往往同其他人不一样，而且一旦想通了，他就会头也不回地去做。我和妹妹小的时候，他总是告诉我们，要想成为人上人，做事情就要与众不同，想问题总要比别人想得深一点儿，想好了就坚决地去做！”
　　“看得出来，老人家是性情中人，也是喜欢思考的。之所以能够做出与以往性格截然不同的决断，是在时代大背影下做出的理性的正确思考，时代造就人，也改变人呢！”
　　彭敏也感慨地：“我们都赶上了一个伟大的时代啊！”
　　这几天把何玉雯忙得不亦乐乎。这个部队一仗取得了3比0的战绩，受到了志愿军总部的嘉奖，甚至毛泽东主席都专门发来了慰问电，我空军击落敌机的新闻本来就是军报报道的重点，这些报道对在朝鲜前线艰苦作战，吃够了美军飞机苦头的地面部队来说，是最振奋人心的消息。这次军报专门安排两个版面报道这一事迹。她又是写稿，又是冲洗照片，同时还要采访各个单位捐献飞机大炮的事迹，她就象一个上满了发条的钟摆似的，忙个不停，走起路来都带着一股清风，已经连着几天只睡了二三个小时，她仍然精力充沛，天天手上忙着，嘴里哼着歌，脚下还不时地踩着舞点。陈大龙给她出的“诱敌深入”主意已经过去三天了。这三天，她有意躲着苏瑞，根本不理睬他，虽然这不符合她的性格，从内心里也有些受不了，可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现在她真的有些绷不住了，也不想再绷了，准备今天就找机会跟苏瑞摊牌，不管他再怎么高傲，再怎么要面子，她都要向他大胆地表白。她知道，他是喜欢她的，机会不能错过了，好男人不能错过了，错过了就会后悔一辈子。
　　她从冲洗室里出来，一边哼着歌，一边低头翻看着刚刚冲洗出来的照片。
　　苏瑞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突然站在她面前，笑嘻嘻地打招呼：“小何记者，忙呢？”
　　他这三天也是度日如年，何玉雯对他的态度180度大转变，三天里她几乎没有跟他说一句话，这让他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不习惯了，心里就象是猫抓似的难受，莫名其妙啊！他隐约感觉到是不是陈大龙这小子在其中搞什么鬼了，可又苦无证据，再说了，他陈大龙再搞鬼，也不至于坏了他和何玉雯的好事。他了解陈大龙，虽然暗地里跟他争来争去，可关键时候还是帮助他的，更何况是这种事了。难道说由于自己的爱面子让她知难而退了，这岂不失之桑榆了吗？他决定不顾一切了。
　　他的突然出现让何玉雯吓了一跳，抬头见是他，不轻不重地说了句：“怎么，有事儿？”
　　“啊-，有事儿，也没事儿！”
　　“我还有事儿!”她见他主动找来，又矜持起来，故意从他身旁走过。
　　“你有什么事儿？”
　　“入厕！”显然是为了报复上次他对她说过的话。
　　“入什么。”追着她到了女厕所门口，何玉雯掀门帘进去了，躲在里面偷偷地笑了。
　　苏瑞看了一眼“女厕所”三个字，想着他自己发明的“入厕”这两个字，苦笑了一下，站在门口等着。有人从他面前走过，跟他打招呼：“苏大队长，有事儿啊？”
　　“没，没啥事儿！”
　　又有人走过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女厕所的门，好奇地问道：“苏大队长，等人啊？”
　　苏瑞有些尴尬地：“等人，啊-。没有！”害怕再被人看见，只好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何玉雯听到外面没有动静，从厕所出来，不见了他的踪影，有些后悔刚才自己的举动，生自己气地跺了下脚。正在这时，陈大龙陪着彭先祖、彭夫人一同走过来，彭夫人手里抱着那个小箱子。
　　“何大记者，你怎么在这儿？”
　　“陈大龙，你们这是。”
　　“噢！介绍一下，这是我岳父，岳母，这位是何玉雯，军报的记者。”
　　何玉雯热情地与彭先祖夫妇打招呼：“伯父，伯母，你们好！”
　　“他们想拿出一些积蓄捐飞机，支援抗美援朝，我带他们到政治部来了。”
　　何玉雯一听，兴奋地说道：“这太好了！我正在采访这方面的内容，你却送上门来最好的素材，真得谢谢你，谢谢伯父伯母！我带你们到宣传科去，顺便做个采访？”
　　陈大龙一拍脑门，自言自语道：“笨矣，忘了她是记者了！”
　　何玉雯把彭先祖夫妇带到宣传科设的捐献办公桌前，跟工作人员说明了情况，工作人员热情地接待了彭先祖夫妇，何玉雯刚要说什么，陈大龙一把把她拉到了一边，悄悄地问道：“你和苏瑞怎么样了，他刚才来找过你？”
　　何玉雯点点头：“我没有理睬他。”
　　“我看见他心情郁闷地出去了。”
　　“他是不是生我的气了？”语气中透着焦急和担心。
　　“那倒不一定，绷了有三天了吧？”
　　何玉雯点点头。
　　“我觉得差不多了，适可而止！”
　　她有些焦急地：“那我该怎么办？”
　　陈大龙沉思片刻：“这小子一有不高兴的事就会去滑冰。走，咱们这就到冰场上去！”
　　她看看在捐献桌那边的彭先祖夫妇，有些犹豫地：“可我这儿。”
　　他推推她：“这边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