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第二十二章 要飞行也要美人(2)
　　“43年当地闹饥荒闹得最严重的时候，甚至有的村还有饿死人的现象，我们部队上也急缺粮食，彭先祖倒是给山里的主力部队一些粮食，但是他还故意囤积了大批粮食，想拉到青岛高价卖给日本人，另外还出高价卖给当地的国民党军队。”
　　“他囤积粮食想卖个好价钱这个事，确实是有，不过-。”陈大龙解释道。
　　“你能详细说说情况吗？”两个人各拿出一个小本子，准备记录。
　　陈大龙回忆道：“当时的部队非常缺粮，我去找过他，他一口咬定说没有粮食，后来我用枪逼着他，他才说出了藏粮食的地点，然后按平价卖给了我100担。不过，说他把粮食拉到青岛高价卖给日本人，我觉得不一定。他只是说过想把粮食拉到青岛，通过一个生意上的伙伴卖掉，履行承诺，没说卖给日本人。而且当时驻扎在大许家的日本鬼子也找他要过粮食，他都搪塞过去了。”
　　“青岛当时是日本人占领的，卖到青岛不是卖给日本人吗？他搪塞大许家的日本人是因为从他们那里得不到什么好处，而且他卖给当地国民党军也是出了高价的。”
　　“据我所知，不是他主动向国民党军队要高价的，而是国民党军想从同他的粮食交易中得到好处。国民党军的团长孙惜墨给了他3000块大洋买粮食，条件是私下里回扣给孙本人1000大洋。”
　　“他卖给八路军的粮食也是要高价的。”
　　“这个绝对没有！我从他那儿买了100担粮食，共计470块大洋，是当时的市场价格。”
　　“有什么凭证吗？”
　　“凭证？他。当时给了我一张收条，不过恐怕也找不到了！我给他留下一个欠条，他可能一直还留着呢？”
　　“你买了他的粮食，他给你收条，你给了他欠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噢！是我打欠条在先。当时我一下子拿不出470块大洋，就给他打了张欠条，后来，我们凑够了470块大洋派人给他送去，他说要留下那张欠条作什么纪念，所以又给我们回了一张收条，意思是收到470块大洋，这张收条不知现在还能不能找到了？”
　　“他留下欠条作纪念这是什么意思？”
　　“说不清楚。不过他回的收条是证明他收到470块大洋，这是肯定的！”
　　“这个事和你提到的回扣给国民党军孙惜墨的1000块大洋是否属实，我们还要做进一步的调查。陈大龙同志，我们知道，你现在正跟彭先祖的大女儿谈恋爱，希望你能够在他的问题上从组织原则出发。”
　　陈大龙严肃地说道：“没错。我是在跟他的女儿谈恋爱，我也没有违背组织原则的地方。我了解的彭先祖，他是个见钱眼开的财迷！但我没听说过他为日本人做过事，如果真的做过的，我当时也不会留着他，早把他给收拾了！何况那时我还不认识他女儿呢？至于国民党军孙惜墨要回扣的事，你们可以做进一步调查。我只记得当时彭先祖提及此事时也很气愤，说不是迫于无奈，他孙惜墨给多少钱也不卖给他！”
　　跟两位地方的同志谈完，徐成寿政委又找他谈话：“你和彭敏的结婚报告我看过了。原本没什么问题，可是现在彭敏父亲的历史遗留问题还没有查清楚，组织上还不能批准。另外从对飞行人员的要求上讲，对其配偶也要有严格的政审条件，在家庭关系中政治上有历史问题的是不能做为飞行员的配偶的，所以。”
　　没等他说完，陈大龙顿时急了：“政委，她父亲的问题是她父亲的问题，与她有什么关系？她不是我们的同志吗？她不是共产党员吗？”
　　“这没错！彭敏是个好同志，其本人的政治表现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要成为飞行人员的家属是要有更为严格的政治背景，这是对飞行人员的特殊要求！她父亲是不是大地主，是不是有历史问题？你不是也用枪顶过他的脑袋吗？”
　　“这根本就是两码事！”
　　“怎么是两码事呢？”
　　“她父亲是大地主没错，可他积极参加抗日，是当时的山东省政府参议员，在抗日最艰苦的时期把女儿送到我们部队的呀！再说了，我们党的许多人包括高级领导干部不也是大地主出身，那都不是我们的同志了？有历史问题，狗屁！他不过就是会算计一点儿，财迷一个！那也算是历史问题？我用枪顶着他的脑袋，那只是一时的气愤，恨他财迷心窍，我的连队都饿着肚子跟日本鬼子拼刺刀！是不是当时我一枪崩了他就没这事儿了，反而成了大义灭亲了？”
　　徐成寿严厉地说道：“陈大龙同志，你理智一点儿，不要感情用事！彭敏是个好姑娘，值得你去爱她。可是她父亲的问题不能不说会影响到你们俩儿？现在改装正处在关键阶段，作为空军第一批改装喷气式战斗机的飞行员，在政治上是要过得硬的！我劝你还是重新考虑你和她的关系。你能打仗，多次立过战功，飞行技术是优秀的，年纪又轻，前途无量！在个人感情和组织原则问题上孰重孰轻要慎重地掂量掂量，不要因小失大！”
　　“这怎么是因小失大呢？难不成我要跟她结了婚就不能飞行了吗？”
　　“完全有这种可能！如果你要硬坚持的话？”
　　“这，这。”他急得站起身，“这不是小题大做吗！”
　　徐成寿示意他坐下，耐着性子：“这怎么是小题大做呢？我是很认真地代表组织跟你谈话的，你必须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组织上也不是非要拆散你们俩个，这是从对你本人负责、对飞行部队建设负责的层面考虑的！希望你能理智的考虑考虑！”
　　他嘟囔了一句：“我已经很理智了！”
　　“部队上的女同志不少，地方上好姑娘也有的是吗？组织上也可以给你介绍！”
　　“那彭敏呢？”
　　“除了飞行人员，她也都可以考虑吗？这也是为了保证飞行人员队伍政治上的纯洁！”
　　他又站了起来，挺直身板：“政委，感谢组织上对我政治上的关心！我虽然也不待见她的父亲，但我希望组织上能够全面如实地调查她父亲的历史问题，还其一个清白！我也向组织上表个态，彭敏我要，飞行我也要！”说完敬礼，出去了。
　　徐成寿慢慢站起身，哭笑不得地骂了一句；“妈的，混小子！”
　　新生的共和国刚刚成立不久，百废待兴，百业待举，与帝国主义的战争又迫在眉睫，但荦荦大端首在巩固新生的政权。在此情况下，党中央决定在全国开展土地改革、抗美援朝和镇压反革命的三大运动，被形象地称为“三套锣鼓一起敲”。
　　在镇压反革命运动中，向彭先祖这样的人被推到政治的风口浪尖上是很自然的。有人检举他的历史问题本无可厚非，这陈大龙能够理解。但是，在那个阶级阵线分明的年代，对于空军飞行员这样一个特殊的战斗员群体而言，其配偶的家庭背景是作为首要政治条件考虑的，组织上都要对其进行严格的政治审查，严格到甚至于查祖宗三代的七大姑八大姨。这对于正处在热恋中，已经向组织上递交了结婚申请的陈大龙和彭敏来说，无疑带来了无形的巨大压力。按照飞行部队的规定，在有些问题没有完全搞清楚之前，陈大龙暂时被停止了飞行训练。这是他最不能忍受的，改装训练已经进入到最关键的空战格斗课目，很可能用不了多久就要同美帝国主义进行空中较量了，而他这个战斗机主力团的大队长却被暂停飞行训练，这如同迎头被泼了一盆凉水一样，从头凉到了脚。这几天，部队上机场飞行，他跟着上机场，除了掌握和指导本大队飞行员的训练情况，几乎是无所事事。坐在塔台旁的长椅上，看着别人飞行，心里甭提有多难受了。好不容易熬到当日的飞行训练结束，他找到了彭敏。
　　彭敏本来就是个无忧无虑的人，作为新中国第一代的航空医生，她在苏联航医专家手把手地指导下，业务上有了长足的进步。她热爱这个事业，庆幸自己赶上了这个充满激情的伟大时代，个人的才华能够得到充分的施展。爱情上的甜蜜更是令人陶醉，她深深地爱着陈大龙，这种爱使她的内心充盈着巨大的幸福。事业和爱情上的双双收获使她觉得自己就象抱着两个大金娃娃一样，觉得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并且希望能把这种幸福与别人共享。她天天乐呵呵的，走到哪儿就把笑声带到哪儿，甚至闺中密友都笑话她高兴得有点傻了。
　　而这几天她象是丢了魂似的，结婚报告刚刚交上去，地方政府就有人来调查她父亲的历史问题。如果仅仅就涉及影响到她一个人，就算父亲历史上真有问题，她也就认命了，一个人独自承担可能的后果，积极主动地与父亲的历史问题划清界限，以百倍的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但是她马上要与陈大龙结婚了，不得不面对飞行人员配偶的家庭关系背景这道难以逾越的坎。领导找她谈过话，一是让她重新考虑与陈大龙的恋爱关系；二是如果她父亲真的有历史问题，还要有能否继续做航医的思想准备。她也如同突然掉进一个冰窟窿里一样，浑身都凉透了。事情的后果并不象她想象的那么简单，因为家庭出身和历史问题而被清除出革命队伍的大有人在，她很可能也会因此而失去她锺爱的事业。感情上的重新考虑就是中断她与陈大龙的恋爱关系，这是最让她心痛的。她甚至想过最坏的可能，可以失去一切，唯独不能失去她对陈大龙的爱。可是她知道，陈大龙也非常锺爱飞行事业，而且抗美援朝战争已经打响，新组建的空军随时准备参战，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他陈大龙因为她而失去自己的事业，这也是让她心痛的。她想好了，为了他的事业、他的前途，自己可以舍弃一切，切断那恼人的绵绵情丝，让她独自一个来承受这些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