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第十四章 多情战士(3)
　　跨过惊险的深涧，爬过手足并用的贴面崖，他来到那山的另一面，又一道天然绝壁再次挡住了他的去路。
　　远远望去，那座不大不小的独立孤山，孤立地矗立在跳虎溪的深谷里，活像一个男人的命根儿模样。而他的对面，有一个天然石洞，像那雁山张着的大嘴。从形态上看，那洞穴恰似女人欲遮还羞的生殖器模样。再看这孤峰山与雁山真是鬼斧神工的情侣山，它对面张开的洞口与形似男人阳物的小孤山，呈半月形向中间靠拢，很像一对若即若离的恋人，沉醉在羞羞答答的爱恋之中，悄悄吐露着彼此的心曲。
　　也许未到瓜熟蒂落的时候，也可能是上帝造山时，有意给人留下无限的想像空间，那两山形成的自生桥，就差中间一丈多远的距离，不然这山就搂着那山了。如果这样，万喜来就不愁北上雁山主峰了。
　　“哈嘎扎的，‘天无绝人之路’，这话真一点不假。”正当万喜来焦急万分时，他见身边一棵两人怀抱粗的大树上，缠绕着无数大拇指多粗的细软藤儿。见了这细软藤儿，从小在山里攀树掏鸟窝的他，不由暗自叫好起来。
　　他从腰间取下一把随身带的锋利匕首，砍下一根细长的软木藤儿，把它们结成一根绳子。接着，他用力拉紧几处结头，目测了下这边树上到雁山石洞的角度和距离，把软藤儿一端绕捆在大树上，另一头握在自己手里，作了个深呼吸后，憋足一口劲，然后双脚用力一蹬，“呼”地一声像荡秋千一样，十分轻巧地飞荡到了对面洞里。
　　万喜来和四班战友分手后，跨越人迹罕至的险地，来到雁山的西南腹地。按他马不停蹄的速度和时间推算，他现在至少走了两公里路程。一路爬山闯险，他累得直喘大气儿。汗水湿透了衣裳，他缓下脚步，摘下头上的军帽，擦了擦脖子和满脸的汗水后，又用军帽当扇子，不停地给自个扇风凉快。
　　此刻，他已经十分劳累，好想坐下来歇一会儿。可直觉告诉万喜来自己，千万不能坐下来。因为他有种预感，只要自己一坐下来，就会瘫痪在地上迈不开双腿。再说夕阳渐渐西沉，天黑后迷了路或碰上敌人不好办。 于是，他放慢脚步，拧开军用水壶盖儿，边走边把水壶嘴儿送到口边，仰起头把水倒进口里，似乎清除了自已身上的疲劳。
　　万喜来抬头看了看大致方向，顺着山梁朝东北方向折回。翻过两道古树参天的山梁，他眼前的雁山二道岩一带，长满低矮的树丛。那崎岖的羊肠小道上，不时有零乱的足迹，留在铺满腐烂树叶等植被的路面上，看样子附近一定有人活动过。
　　“有情况，老子看他是那个道上的人”。万喜来脑海里闪过敌情，十分利索地侧身卧倒在地上，包括快速出枪的动作，没用上一分钟时间。
　　在二道岩的洞口边，隐隐约约传来两个敌人的对话声。
　　“排长，下边好像有人影闪动。”
　　“你看见有红光闪动吗？”
　　“没发现，不过。”
　　“不过什么，别疑神疑鬼，自已吓唬自己。只要中国军队出现，单凭他那特别显眼的红帽徽和红领章，两百米开外也别想逃过我的两只眼睛。你放心休息吧，等到天黑了，好去摸他们的炮兵阵地。”一个越军军官对他身边的士兵漫不经心的说道。
　　“格老子的，好悬，果真有敌人。”小个子兵暗自诧异道。
　　看来，万喜来脚下通向二道岩洞边的小道，已被流蹿到此的越军残敌抢先控制了。他必须原路退回，避开敌人的视线绕到二道岩的顶部，抢占制高点或洞口的“天窗”，才能居高临下威胁敌人。
　　打定主意后，万喜来顺着山道悄悄退下十多米远，朝敌人侧后的山梁上爬去。为了翻越那段一百多米的距离，他手脚并用，拼命朝山顶上爬去，使自己双手被荆棘划伤了许多血口子。
　　在翻越最后一道石坎时，他挂在身上的军用水壶，不巧碰到石头上，发出沉闷的“丁当”声。此时，他正好与岩洞边的敌人构成一条射击直线。
　　敌人闻声“当当”两枪朝他打来，但万喜来动作很利索，当敌人枪声响时，他早已翻身到石头后边，安全躲过了敌人要他性命的这一枪。
　　在决定生死的分秒瞬间，万喜来为了麻痹敌人，他索性装死躺在一块大石头后边，静静等待越军朝山上追来，好一枪要敌人的狗命。
　　越军少尉排长观察一阵后，见山上毫无动静，便壮着胆子朝大石头边爬去。万喜来瞅准敌人探头窥视他的眨眼功夫，侧卧在草丛上闪电出枪，一枪要了越军少尉排长的狗命。吓得跟在身后的一个越军娃娃兵，浑身直打罗索，举起一双枯瘦的小手，直喊饶命。
　　万喜来见这个越军士兵会说中国话，便甩开拗口的劝降越语，用汉语威严地吼道：“缴枪不杀，我们宽待俘虏！”
　　越军娃娃兵看到万喜来居高临下用枪口对着他，直吓得这家伙浑身像筛筛子一样发抖，慌忙把手中的冲锋枪和两颗手雷扔到地上，双手抱头乖乖地当了俘虏。万喜来把他押到敌人藏身的山洞里，开始审问起来。
　　原来这名越军娃娃兵家住中越边境，是瑶族人，今年十六岁，春节前才被越南当局强行征兵到野狼团服役，他除了会放枪，其他战术动作一概不会。
　　越军娃娃兵诚惶诚恐地交待说，野狼团遭到猛虎团多次沉重打击后，武文勇命令部队以连排为单位，各自为战。他们开到这里才一个多小时，其他同伙借丛林掩护，悄悄溜下山沟找水去了。他们原来打算在这里会合，晚上偷袭驻扎在雁山的中国炮兵阵地，恰巧被万喜来发现了他们的藏身之地。现在他的排长已经被中国兵打死了，连洞里的电台都没来得及打开。山下同伙听到枪声，早已成惊弓之鸟，不会再到山洞会合了。
　　万喜来端着冲锋枪，用枪口指着那个越军俘虏兵，厉声俱色说，你要说半点假话，老子把你满身打成窿窿眼儿。惊恐中，越军娃娃兵仍旧像筛筛子一样浑身发抖，连忙作揖告饶。他说要是他扯半点谎，就马上死在万喜来的枪口下。
　　“喂，过来！”
　　“您叫我？”越军俘虏兵惶诚惶恐地问。
　　“快把这家伙背上！”万喜来转动手中的枪口，指着敌人没来得及打开的军用电台。之后，又命令他反伸双手，让万喜来用白纱布带反手捆了个结实。他命越军俘虏原地坐下后，开始在不宽大的洞子里搜索起来。
　　“哈嘎扎，老子发财了！”万喜来看到洞里石台上，除了架着一挺班用轻机枪，在石洞中央宽大的石板上，放着一条印有洋文的香烟，一面光亮精致的黄铜架小镜子，十多瓶河内产的啤酒，还有一堆标有洋文的罐头。他挨个摸一遍后，又摇头无可奈何地放回石台上。
　　万喜来再次看了看那挺轻机枪，然后，一双眼珠子紧盯着那些战利品，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万喜来把那面精致的小铜镜拾起，看了一下镜子背面嵌着的略显发黄的照片，那是一张中越两国人民十分熟悉的毛泽东主席与胡志明主席的历史性合影，记录了中越两国一段令人难忘的“同志加兄弟”的友好岁月。稍后，万喜来翻过镜子，摘下自己头上的军帽照了照自己，又带上军帽照了下，他觉得那巴掌大的小铜镜实在太好了，不但不走相，反觉镜中的他更加英俊和富有朝气。
　　于是他对着铜镜沉醉起来。想起当兵临走时，他妹妹要他从中原驻地给她捎样天天拿得到、看得见的纪念品，他一直牢记在心上。可他每月只有几块钱的津贴，东西贵重了买不起，便宜了又平淡无味。所以，他一直未了却妹妹的这桩心愿。
　　可今天这面小铜镜不但精美好看，还是异国战场上的战利品，把它递给妹妹，不但有永久珍藏的纪念意义，而且也算不上违犯战场纪律。
　　他把小铜镜拿在手上，送到嘴边呵了口气，却把镜面越擦越污迹斑斑，而镜中的他成了面目全非的怪面孔。他又用衣袖在镜面上反复擦拭，直到擦得镜面光洁如月后，他才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入自已上衣口袋里，然后扣好口袋盖帽，确信放妥后，他脸上挂满了微笑。
　　再看眼前的那条香烟、十多瓶啤酒和十多个罐头，真让他犯难了。那些香烟、啤酒和罐头，在他和连队战友眼里，都是平时难得一见的洋货，一定要设法把它们带走，好让战友们都开开洋荤。他不停地转动眼珠，心里这样想。
　　找什么东西装这些战利品，令万喜来苦苦思索良久。他低头看了看洞里每个角落，也没发现口袋之类的装具。正在他一筹莫展的时侯，万喜来盯着自己身上穿的长裤，突然双眼发亮起来。他想自已穿的长裤用绷带把两头裤腿一捆，形同天生的褡袋，不就可以把这些洋玩意儿驮走么。
　　于是他匆忙脱下自己身上的长军裤，把香烟、啤酒和罐头放进两条裤腿里，搭拉在他双肩上。尔后，万喜来取下越军娃娃兵的那支冲锋枪的枪栓，放进自己身上的挎包里，喝令他把一支废枪背在身上，他自己扛起敌人那挺轻机枪，右手握着冲锋枪，押着越军娃娃兵朝东北方向连队走去。
　　四班搜山的战友听到山头上几声枪声，知道万喜来这边发现了敌人。大家立即转身从不同方向追赶过来增援他。班上几个人见他身穿短裤押着一个越军俘虏兵，肩上还驮着两裤筒东西，还有那挺特别耀眼的轻机枪，都觉他样子很滑稽，忍不住朝他笑了起来。
　　“来，小个子，快把机枪放下，我替你扛。袁平升把他肩上的袋子扛起，别累坏了小兄弟。”二班长陈虎分附说。
　　“班长，我不累。你们把洋货和那个俘虏兵弄走，这机枪我自己扛。”万喜来坚持说。
　　“今天不错，我们班万喜来打死一个越军少尉排长，抓了一个俘虏兵，缴获了敌人一部电台一支冲锋枪和一挺轻机枪，还有这么多战利品，立功的机会又让你逮住了，我们全班祝贺你。”陈虎言辞恳切的说。
　　“不，班长，这是我们四班和全连的荣誉”。
　　“喂，小个子。”
　　“班长，从今以后别再叫我小个子，我叫万喜来，希望大家从今以后都叫我万喜来”。
　　万喜来打断四班长陈虎的话，认真地更正道。
　　“好，从现在起我们不叫你小名，都喊你万喜来。你们说要不要得？”
　　“要得！”
　　“以后谁喊漏嘴了，罚他拿一个月津贴请客喝啤酒！”
　　“要得。”
　　“行。”
　　“中。”
　　几个战友兴高采烈地回答道。
　　“喂，万喜来，走了这么远，我才发现，你为什么把帽徽和领章搞掉了呢？”四班长陈虎惊奇地问。
　　“报告班长，我们这红领章、红帽徽特别醒目显眼。行军打仗中，等于给敌人提供打击目标，实在危险得很。”
　　“所以，你把它们摘掉了。你这个发现不错，等一会儿我要报告连长，让全连战友都向你学习。”
　　“他。他这招把我坑了。先前我在洞边发现目标活动，可排长说没见你们戴红领章红帽徽的人。所以，所以，错过机会，被他骗了”。越军娃娃兵有点后悔和恐惧地答讪着。
　　四班长陈虎看了一眼被万喜活捉的越军娃娃兵，心里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不由愤怒地说道“看，这就是忘恩负义的越南，穷兵黩武到抓娃娃兵上前线，不失尽人心才怪呢！”这正是：
　　深山老林不见天，
　　魑魅魍魉舞蹁跹，
　　于无声处万重险。
　　孤胆英雄乐悠闲，
　　沉着机智把敌歼，
　　大获全胜笑开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