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第十章 情仇战友(3)
　　战士们团团围住小个子兵照在张天乐手臂上的光亮，陈虎飞快取出他军用挎包里的急救包，使劲缠住张天乐的左手臂上端。然后掏出自己腰间的军用匕首，对准他右手小臂有点红肿的地方刺去。
　　“你。”
　　“莫动。”陈虎来不及解释，一刀扎在张天乐被蛇咬的伤口上，边扔刀边把嘴对准伤口猛吸起来。
　　“陈虎，搞不得，你不要命啦？！”张天乐知道陈虎用刀扩大伤口是方便给他吸毒后，极力推开陈虎。可陈虎双手使劲抓住他不放，用嘴对着他的手臂伤口不停地吸吐着毒血。
　　“行了，应该没毒了。”陈虎上气不接下气，罗索得嘴巴都麻木了。
　　“你为我中毒了，怎么办？”张天乐有些着急地问。
　　“怕什么，我有蛇药。”陈虎从上衣口袋取出一个青霉素小瓶儿，从里面倒出一颗自制的中草药黑丸儿，放进嘴里，然后拧开军用水壶灌水吞下药丸儿。
　　“来，把手电筒照在班长手上，我给他上药。”陈虎边说边把防蛇药丸儿捏成粉末，撒在四班长张天乐被蛇咬过的伤口上，湿了点水，替他缠上绷带后，又让张天乐口服了一粒解毒药丸。
　　“班长你放心，我保你平安无事。”
　　“哎，陈虎，我。”
　　“莫说话，我明白。”陈虎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连忙制止道。
　　张天乐被蛇咬的事儿，惊得十分疲劳的战友们毫无困意了。大家直挺挺地坐在草丛上，谁不敢再躺下，生怕再碰上毒蛇给自己惹麻烦。
　　“张班长，陈班副，俺看大家反正精神好着，干坐着还不如趁现在有空，干脆喝点水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天亮后打仗才有劲。”庄严见缝插针提议道。
　　“要得。皇帝不差饿兵，打死不当饿鬼。大家抓紧时间啃啃压缩饼干。”四班长张天乐表示支持。
　　夜幕下，张天乐和庄严他们两个班的十几个战友，围坐成一圈，宁静得让人听得到彼此就着白水，咀嚼那硬梆的压缩干粮的吧嗒声。阵阵夜风，吹得大家满口的压缩饼干溢出一丝丝儿清香，当然还有山泉入口后的淡淡香甜味儿。
　　“陈虎，你为啥不吃东西？”张天乐问陈虎。
　　“我，我不饿。”
　　“我不信，来，吃我的。”张天乐不由分说，伸手塞给他一块压缩饼干。
　　“莫见外，人是铁，饭是钢，不吃东西哪有劲打仗。”
　　“好，那我多谢你了。”陈虎饭量大提前消灭了自己的口粮，不想挤占别人指标。但他拗不过张天乐的执意和真诚，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向他道谢。那一刻，他心里涌动着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滋味。
　　“喂，二位班长，天快亮了，看看咱们到啥位置了。” 庄严对张天乐和陈虎说。
　　“看，我们现在到了黄蜂坝，已超过上级指定位置卧虎坪五六里地，怎么办？”张天乐手指地图，语气中掩饰不住心头的焦急情绪。
　　“咱看这样，离天亮还有个把小时。我带几个人折回去，迅速摸到卧虎坪，张班长、陈班副你们几个人留下，就地隐蔽起来，咱们歪打正着，分成两个侦察组，也许有意外收获。”
　　“要得，庄班长这主意不错。”张天乐和陈虎异口同声地表示赞同。
　　黑夜中，张天乐、陈虎与庄严等几个战友紧紧握手，彼此互道珍重后，在夜幕下依依不舍地分开了。
　　熬过漫长的黑夜，东方慢慢泛起了鱼肚白。
　　清新的山野晨风，吹拂在张天乐和陈虎他们几个人的脸上，让人觉得好像在溜自家菜园和逛公园一样，那湿润的山风，给人无限惬意和清爽的感觉。大家一边深呼吸，一边抻手扭腰活动筋骨，准备以饱满而高昂的斗志，去迎接新一天的战斗生活。
　　“陈虎你和小个子几人加强警戒，我到前面摸摸情况。”
　　“班长，你手上有蛇伤，还是我去。”陈虎按下张天乐后，转身提着冲锋枪，弯腰借灌木丛作掩护，来到土坎边一簇野山茶树跟前，在悄悄从树杈缝隙把枪管往前挪的同时，他趴在毛茸茸的长满干青苔的土坎上，用左手轻轻撩开一棵秤杆粗的山茶树。
　　“砰、砰、砰，”不料那棵摇晃的山茶树招惹了敌人，突然从他面前飞来几颗步枪子弹。
　　“快，小心敌人！”张天乐悄悄跟在他后面，一步飞上去把他朝后拉了一把，躲过了敌人胡乱射来的冷枪。
　　“嘿，班长，你军帽顶上被敌人子弹划了条口，伤着头没有？”
　　“没有，敌人这是火力侦察。”
　　“那好，老子来逗逗他。”陈虎从小在鄂西大山当放牛娃儿，懂得一些鸟语。他装作喜鹊在枝头上嬉戏，用手轻轻摇动山茶树，嘴里用口哨惟妙惟肖地模仿着喜鹊欢快活泼的叫声。
　　对面山上敌人叽里呱啦的对着话，好像在责怪同伙大惊小怪，错把这边一群喜鹊当成了他们的敌人，枪声随即停下，山谷里又恢复了平静。
　　“伙计，我们不愧是喝清江水长大的同乡战友，好有缘罗，刚才多谢你救了我一命。”
　　“一起把脑壳别在裤腰带上的生死兄弟，莫客气。你先前救了我一命，我这一辈子都记得。”
　　这对从家乡初中毕业到参军出征之前，心里一直憋着小心眼儿的同乡战友，因为共同的使命和并肩战斗的朝朝暮暮，使他们彼此渐渐了解对方，甘愿为对方牺牲自己生命。在他们两双大手紧紧握在一起的时候，也逐渐化解着彼此从前的情仇恩怨。
　　张天乐和陈虎是一个公社的初中同学。在天天讲阶级斗争和鼓吹“反潮流”的年代，虽然学校教学不很正规，但这对冤家对头，在学校都比较规矩本分，老师上课都认真听课做笔记。因此，在学校三个同年级的百多号同学中，学习成绩都很冒尖。暗自较劲中，他俩学习成绩不时在前一二名交替浮动。令人遗憾的是，这对不服输的嫩毛头小伙子，因为在祖宗十八代转弯抹角的社会关系中，都有亲戚有所谓历史污点之嫌，而在推荐上高中时，双双落榜回乡务农了。
　　按说这对小青年都是名落孙山的难兄难弟，应该同病相怜，可他们水火不相容的个性，注定了彼此今后要成为冤家对头。
　　从年龄上讲，张天乐比陈虎大一个月，论起来当以兄弟相称。但就这么一个月的出生时差，却生就了两种截然不同的个性。
　　先说张天乐吧，他虽然从小生长在农村，也没少在田间地头干农活儿，晒的太阳不比陈虎少，可他爹妈给了他一副白嫩的脸蛋和文质彬彬的容貌，看起来挺文静的，不论跟谁说话总是神采飞扬，显得非常自信而固执。但张天乐有一个毛病，心眼小，除了他心里容不下别人比他强，还有点生性多疑。
　　回头再看陈虎，他身高一百七十五公分，英俊的面孔油黑油黑的，生性豪爽大方，快人快语，说话办事总给人一种靠得住的感觉。他除了看不惯张天乐小气多疑的脾气，跟谁都合得来，所以，认识他的人都说他“人实在，像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然而，这对拴不到一个槽头的两匹犟骡子，却因为读书、当兵和一个女朋友的事儿，老天爷偏偏把他们安排在一起，惹出了不少误会和情感纠葛。
　　说到张天乐跟陈虎之间的情仇恩怨，还得从张天乐的爱人李秀英说起。
　　李秀英跟陈虎同住一个村子，她比小陈虎一岁多，随时两条粗黑长辫子在屁股边一甩一甩的，浓眉大眼下，长着一副高挺的鼻梁，五官匀称得像黄金割切比例一样恰到好处，再加上那副高挑细腰和美好身段线条，那可真是全大队全公社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因为李秀英实在长得太美了，无论她走到哪里，年轻小伙子只要碰上她，都心里直痒痒的，不忍住回头悄悄瞄她好几眼。
　　好在李秀英生长在鄂西大山里，父母都是思想比较保守的人，从小跟她讲的都是“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家教礼数，从小养成了庄重而泼辣的个性，在周围团转地方，没有哪个小伙子敢在她面前表露非礼的言行举止。所以李秀英口碑很好，邻居们都夸她今后一定会放个好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