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第十二章 五虎兄弟(1)
　　凉坪决战前夕，在猛虎团一○○迫击炮连指战员坚守的无名山头上，战士们正在忙着加固战壕和准备火炮射击诸元，只等上级一声令下，万炮齐发，直捣越军奠边府师镇守的北越军事重镇凉坪省城。
　　苏连长在炮兵环形阵地上看到战士们激情高昂，满意地抿嘴笑了。但他心里仍然有些不踏实，又到每个炮位检查了一遍，他要求火炮检修保养不许打半点马虎，绝对不允许武器带病工作，同时炮弹准备要充足，可以说他对攻打凉坪的战前准备，严格到近乎苛刻的程度。
　　此时，苏连长左眼上的伤口基本痊愈，而那块清晰的伤疤，更显出他的威严，给战士们一种敬重的感觉。
　　苏连长整了整军容，又摸了摸挂在腰间的“五四”手枪，每到一个炮位，他都要伸出右手食指探进炮管口，摸了又摸，察看炮膛内壁擦拭干净没有，有时他叫开一二炮手，自己双手摇动升降摇柄和方向摇柄，对准瞄准镜看了看，有时他叫战士拆开炮身和脚架，亲手搬开支撑火炮的炮盘，检查战士挖的炮盘坑儿是否规范。最后，他又查看各班置放炮弹的位置恰不恰当，细心到预备引信和炮弹这些细节。
　　“不错，格老子的硬是挑不出毛病，等会儿打起来一定能首发命中”。苏连长对身边分管作战的胡杨副连长满意地说，那声音底气十足，充满了无限自信。
　　“报告连长，我们在东山两公里处搜山时，发现友军铁师一个身受重伤的排长，现在还躺在山崖下。我们留了王班副在那里看守，特赶回来请示如何处置，报告完毕！”四班长陈虎喘气吁吁地报告后，直挺挺的立定在那儿，等待苏连长的指示。
　　“四班长，连里有副担架，赶快拿去救兄弟部队战友！”
　　“是！可。”陈虎欲言又止的样子。
　　“可是什么？别吞吞吐吐的，有话快说！”
　　“我们是抬他回连队，还是交到团里？”
　　“当然是护送他回铁师。”
　　“连长，叫其他班去吧，班上同志都想参加攻打凉坪的战斗。”
　　“莫放烟幕弹，我看是你小子思想有问题。实话告诉你，打凉坪是光荣任务，可护送友军伤员同样重要。还有一点，你和四班战士都要明白，你们班从火炮被敌人炸毁那一天起，就成了我们炮连的步兵班，你们不去哪个去。”
　　“我还要告诉你们，根据团里战情通报，早在我们攻打茶岭地区之前，野狼团已派多股小股部队渗透到我军后方，企图偷袭我军后勤运输车队。你们随时可能遭遇敌人，任务同样艰巨危险。还有你们如能按时完成护送友军伤员任务和歼敌一股，保证我军后方安全，也是对凉坪战役的巨大支持，有利我军夺取整个还击战的胜利。总之，救人要紧，快去快回！”苏连长说了一大堆道理，用无法商量的口气对陈虎命令道。
　　“是，请连长放心，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连长，我也去吧。四班伤亡了好几个战友，本来就差人，还有刚调去不久的小个子兵又拉肚子病倒了。现在班上人手更少，我想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文书吴铁军向苏连长请求道。
　　“好，路上一定要小心，防止越军特工队袭击，快去快回，兴许还能赶上茅坪战役会战。”
　　陈虎左肩扛着一副担架，右手提着冲锋枪，带领班上战士匆忙奔向发现友军伤员的地方，他们准备沿山间小路走过去，把那位受伤排长护送到友军部队。
　　“班长你回来啦。”王新奎见陈虎扛着一副担架，忙上前迎去。
　　“嗯，他醒过没有？”陈虎问道。
　　“你们走后，他醒了一下，他说他姓李，是铁师侦察排长。在执行穿插任务时，跟敌人遭遇作战不幸坠崖受伤，已经两天了。”
　　“快抬他上担架，送他回十多里外的铁师。”陈虎对战士们命令道。
　　“那我们打不成凉坪了，多可惜。”老兵彭雪龙有些遗憾地说。
　　“连长说了，护送友军伤兵也是光荣任务。说不定我们路上可能碰上敌人特工队交火呢。管他哪个方向，有仗打就行。”陈虎学着苏连长刚才对他讲的那番话，转而对班上战友做起思想工作来。
　　友军李排长坠崖时摔断了双腿，头上腮帮边被敌人子弹打了个对穿。陈虎、吴铁军他们把他抬上担架后，几个人连忙拿出随身带的急救包，帮他腮帮伤口和一双断腿缠上绷带。可能是伤口感染发炎的原因，高烧中的李排长，在昏迷中不断地说着胡话。
　　陈虎是个很细心的人，他留下文书吴铁军保护担架上的李排长，自己带领三个战士在李排长坠崖的附近地方，展开生命搜索行动，希望发现李排长有生命气息的其他战友。
　　陈虎翻过一道石坎，老远发现一个侧卧的军人，他不清楚他是友军战友还是越军。发现异常情况后，他迅速停下脚步卧倒在地上，先用冲锋枪瞄准目标，然后，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扔到那军人的身边。过了几分钟，那地上的军人没有丝毫反应。他想无论是敌人还是友军战友，都应该是没有生命的人。
　　为了把情况弄清楚，他手握冲锋枪，大胆走到那军人身边，把那人扳了过仰面朝天，见是友军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战士。他没有带铁锹之类工具，没法掩埋烈士，只好扯下烈士一片领章。向烈士脱帽敬礼后，把烈士那片领章揣在上衣口袋里，然后转身回到李排长的担架边。
　　“报告班长，发现两个友军烈士，我扯下了表明他们身份的领章。”副班长王新奎把两个烈士的两片领章交到陈虎手上。
　　“报告班长，我搜遍了右边方向，只有七具越军尸体，没发现友军战友。”
　　“班长，我发现一个友军烈士，胸部中弹七八处，成了烽窝状，尸体已开始腐烂，我把他掩埋在了一个炮弹坑里，看这是他的领章。”战前从古城调到猛虎团一00迫击炮连的袁平升老兵说。
　　陈虎和他的四班战友肩负着护送李排长的重大责任，见搜索无望后，遗憾地摇了摇头。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见这一带山势陡峭险恶，随风吹来阵阵雾雨，阴森中透出一股逼人的寒气。
　　陈虎抬头扫视了一下高耸入云的险山，习惯地取下冲锋枪弹匣看了看，见弹匣里子弹满满的，他顺手打开冲锋枪保险后，有些心事重重地对战友们说：
　　“同志们，我们这次离开连队单独执行护送友军李排长任务，一路上山高路险，十多里山路不说，我们在明处，越军特工队神出鬼没在暗处，随时可能遭到敌人冷枪冷弹袭击，我们时刻都有牺牲危险。所以，趁现在能说话的时候，都赶快拣要紧的话，说给大家听听，万一谁挂彩光荣了，我们之中活下来的兄弟，一定要珍惜鲜血凝成的兄弟友情，替烈士完成心愿。”
　　“好，我先说两句。我从小父母双亡，全靠姑父姑妈把我养大。好在他们家子女多，不愁今后坟上无人上香。我现在长大独立生活了，也可以说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有啥牵挂，如果叫敌人子弹咬上一口，大不了早死早投胎。所以，打仗时哪里危险我先上，都不要跟我争。”老兵彭雪龙抢先说道副班长王新奎说：“我是孤儿，从县民政孤儿院入伍，老家只有一个偏瘫的哥哥在孤儿院，如果我今天倒下不能回来，希望各位兄弟每隔三五年代我去看望他一次，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爸妈健在，有工作不愁今后没生活着落。只是我有个女朋友，叫未婚妻也行，我们心心相印，感情特好。我若光荣走了，有劳各位去劝劝她 ，叫她节哀顺变，尽快找个托付终身的好归宿，我在天国祝福他们幸福。”战前从古城调来的老兵袁平升有些动情地说。
　　“我家里只有老祖母和六十岁的父亲，我只希望打仗平安回家，好照顾家里两个老人。”吴铁军从小失去母爱，今天第一次在战友面前坦露自己平时不愿启齿的身世，尽管他极力装着轻松洒脱的样子，但他眼神里却流露出难以掩饰的一丝苍凉和酸楚。
　　“好，都说了，我也讲几句。我家里有奶奶、父母亲和一个小弟，他们都很健康，我很喜欢他们。好在家里老人今后有小弟照顾，我在战场上很放心。再说我是班长是党员，战斗打响后，大家听我指挥，要死我先死，这没什么好争的。”
　　“班长，就这样没下文了？”老兵彭雪龙似乎还有话要说。
　　“那还要咋样？”陈虎反问道。
　　“我是说，我们兄弟五人是一个血盆里抓饭吃的战友，这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再说，我们眼下在一起，说不定过一会儿敌人一颗子弹打来，我就没命了。所以。所以，我想跟大家商量一下，咱们像《三国演义》“刘关张”‘桃园三结义’那样，在战场上结为革命兄弟，也不枉战友一场，不知犯不犯什么错误。”彭雪龙重情重义，心里渴望大家彼此结为好兄弟。但他怕人说这是搞哥们义气，一阵内心矛盾之后，才痛下决心豁出去，说出大家都想说的想法。
　　“好，我们赞成彭老兵的建议。班长你看行不行。”几个战友立即附和道。
　　“这有什么不行，我们本来就是好战友好兄弟，永远值得珍惜这份战友情谊。现在我们向北跪下，面向祖国，咱们五人在战场上结拜为生死兄弟。现在请天地作证：我们兄弟五人不求荣华富贵，为了完成战斗任务，决心生死与共，永不叛国，并视大家的父母为自己父母，甘尽瞻养孝心，不负烈士重托。若背誓言，不得好死！”
　　“请天地作证：我们兄弟五人不求荣华富贵，为了完成战斗任务，生死与共，永不叛国，并视大家的父母为自己父母，甘尽瞻养孝心，不负烈士重托。若背誓言，不得好死！”陈虎、吴铁军等五个战友一起跪在地上，用低沉有力的声音，表达兄弟五人慷慨赴死的杀敌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