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第十一章 父爱如山(1)
　　庄严和侦察班几个战士跟四班长张天乐他们分手后，借着浓雾匆忙离开黄蜂坝朝出发方向返回。此时，虽然天已快亮，但拂晓前的夜色和浓雾，使黄蜂坝到天心坪一带山野，完全笼罩在夜雾之中。
　　庄严他们几个战友多了这趟冤枉折腾，已经耗去了每个人不少体力。不经意中，疲乏不断向大家袭来，都感觉双腿沉沉的，像灌了铅似的，沉重得有些不听人使唤。
　　“班长，我们歇歇气吧”。
　　“不中，天马上就会亮明，咱们再咬牙坚持一下，一定要抢在我军总攻之前，赶到天心坪完成侦察任务”。
　　“好，那我们咬牙挺过去”。战士们小声的赞同说道。
　　当然，最令庄严他们几个人恼火的还是这讨厌的大雾，让人双眼难以找准奔向天心坪的前进方向。
　　庄严在前边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夜光指北针，辩认了一下他们所在的方位后，带领大家继续朝北边天心坪一带前行。
　　天色开始微亮。晨光穿过密布漫山的大雾，给庄严和战友们带来了喜悦和希望，他们高兴终于可以看清近处的山形地貌了，也可以避免少走弯路了。同时，也越发让他们心头焦虑起来：他们担心天亮后，失去黑夜和大雾的掩护，几个人的行踪完全暴露在敌人的眼皮下，更糟糕的是先前一路夜色和大雾，还有山林中遍地网状似的荆棘，极大地阻止了他们快速前进的步伐。
　　现在，庄严他们必须拼命跟时间赛跑，他恨不得自己和战友们都插上翅膀，一下飞到预定目标天心坪。
　　急速行军中，庄严带领战友们脚踏荆棘，遇坡爬坡，遇坎下坎，遇崖攀崖，遇溪淌水，有时还得攀树和借助绳索搭建空中索道，飞涧跨壑，冒着生命危险跟时间赛跑。他相信他和战友们的顽强斗志和不屈精神，一定会在苏连长规定的时间内，准时达到敌人盘踞的天心坪地区。
　　“哎哟，我的脚崴了。”小个子兵失声惊叫中，他失衡的身体向一颗拳头粗的松树压过去，直把那树碰得摇摆起来。
　　“嘟、嘟、嘟”，突然，敌人发现那棵小树不停地晃动，怪叫声中，随即射来一串罪恶的冲锋枪子弹，不幸击中了庄严的左胸部，他在鲜血喷涌而出的瞬间，一个趔趄重重倒在了地上。
　　“有敌人，快隐蔽”！ 小个子兵迅速就地卧倒，提醒战友们疏散防敌。
　　小个子兵避开敌人火力，在几个战友组织火力还击敌人时，瞅准时机，迅速翻滚到眼前的一条土沟边。然后，他抬头朝前面的开阔地一看，激动得诧异起来：
　　“哈嘎扎，好多榴弹炮！”
　　“班长，我们歪打正着，正好撞到敌人天心坪炮兵阵地。我观察了一下，有好几十门大炮，周围还有敌人好几挺重机枪和几门高射炮呢”。
　　“快扶我起来，向报告连长这个重要情况，好敲掉它”。
　　“班长你受伤了，还是我来吧”。
　　“现在情况紧急，别婆婆妈妈的。俺是侦察班长，用步话机比你们熟练些”。
　　“那我先给你包扎伤口，再行动也不迟”。
　　“伙计，现在分分秒秒，关系到咱猛虎团两千多人的生命安全和战斗胜利，都火烧眉毛了，别管咱”。庄严说罢，挣扎着朝前边土坎匍匐而去。
　　小个子兵和几个战友各自选好掩蔽地点，用几只冲锋枪从不用方向对准山上敌人射击，掩护庄严用步话机报送情报。
　　庄严开机调好通话频率，马上跟连队联系起来。
　　“黄河、黄河，长。长江。呼叫”
　　“天心坪，发现敌。敌人炮。炮兵群一个，请开火！”
　　庄严忍住伤痛，顾不上胸部伤口鲜血直往外流，努力憋足劲，为苏连长他们不断修正打击目标。
　　苏连长接到庄严提供的敌人炮兵阵地座标后 ，一边修正射击诸元，一边命令全连几门火炮，向天心坪敌人炮兵阵地射去一个基数的密集炮弹。
　　命令声中，我军呼啸的炮弹全部命中敌人目标，在轰轰隆隆的爆炸声处，只见敌人的大炮残骸，夹带着一串串红红的火球，不断飞向天空。
　　“好、好，全部击。击。中目。目标了。”庄严把全身气力凝聚成断断续续的最后一句话，那声音尽管越来越微弱，可他脸上却充满了欣慰的笑容。
　　“班长，庄班长，你醒醒！”小个子兵不顾头顶上飞着子弹，不停地呼唤庄严，希望能喊醒他亲如兄弟的庄班长。
　　一阵激战之后，在天心坪被炸毁的敌人炮兵阵地上，到处是我军指战员庆贺胜利的欢呼声，附近漫山遍野的猛虎团战士展开拉网式搜索，忙着清剿残敌和清收敌人遗弃的战利品。
　　苏连长陪同郑团长来到庄严和小个子兵身边，听到小个子兵不断低声抽泣，知道情况不妙，赶紧问道：
　　“小同志，他咋个样，要紧么”？
　　“报告首长，庄班长带伤执行侦察任务，流血太多，怕是不行了”。
　　“搞糟了，他好像没气了”。苏连长用手在庄班长鼻孔边探了探，感觉没有呼吸迹象，很伤感地侧头对郑团长说。
　　“报告团长，庄严同志牺牲了。”苏连长接着蹲下身子，双手抱起庄严，把自己的头贴在庄严胸口上，倾听没有心脏跳动脉搏，很失望地摇了摇头说。
　　“苏连长，庄严不幸牺牲的消息，先不要告诉下面战士。另外，一定要把庄严遗体保护好，等我跟胡政委商量后再说。”
　　郑团长极力保持镇静，内心却像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他这个一向办事干脆果断的人，今天摊上庄严牺牲这件棘手事儿，不知该如何向庄师长启齿交代。但他终归是历经沙场的老军人，理智一再告诫自己，老郑啊老郑，这事儿你一定要冷静处理，战争就这么残酷，它不管是伟人是将军，还是普通老百姓，谁的儿子摊上敌人子弹，都必须承受痛失亲子之痛。只是庄师长眼下正在前线指挥全师部队作战，不知该如何告诉他这个不幸消息。
　　再说他的老搭挡胡政委，老伙计们都称他是智多星，不管什么难缠难办的事情，到了他手上都会迎刃而解，相信他会处理好这件事。
　　“老郑，你找我有啥事？”胡政委三步并着两步走，匆匆赶到郑团长身边，人还没站稳脚跟，他就问开了。
　　“老胡，你看他，我们怎样向师里交待才好？”郑团长阴沉着脸，指指仰面躺在地上，已被苏连长派人换上新军装，用白布覆盖着的庄严遗体，心里有些犯愁地说。
　　“他是谁，把你老郑难成这个样子？”
　　“是庄班长，我们师长心爱的独苗子庄严”。
　　“我的天，是庄师长的儿子，眼下，前线千军万马需要他指挥，这不是往师长心上捅一刀吗？！”胡政委感到情况异常严重，一时没了主意，不由得沉思起来。过了几分钟后，胡政委缓过神来，用低沉哀婉的语气对郑团长说：
　　“老郑，这事瞒不得拖不得，还是以猛虎团党委名义，同时署上你我和卢参谋长的名字，用加密电报告师部为妥。”
　　“行，庄师长是钢铁汉子，希望他知道这事后，他能撑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