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6章 十個賭徒九個輸，傾家蕩產不如豬

　　和百合此刻正拼命地往回跑。
　　林三酒的聲音壹響起來，她就意識到大事不妙了：在她壹條走廊壹條走廊地找客戶時，遊戲竟然已經進入了第二個小時——林三酒和千道都有客戶，現在各自都新收入了九十塊錢，加上之前剩的錢，基本上能夠在遊戲裏橫著走了。
　　她辦公室裏只有壹個四級防守員工，現在哪怕把肺跑出來，也得在林三酒到達之前回去，因為這場遊戲，她實在是輸不起。
　　她以前有壹半的人生，都是在紅鸚鵡螺西部的壹個小型人類復興區裏度過的。她不知道正常社會裏的普通人如何定義快樂、失望或者起伏跌宕，在她的人生裏，只能區分出兩種狀態：拿到簽證那壹瞬間的如釋重負，以及拿到簽證前後，那漫長且無窮無盡的輾轉反側、焦慮難安。
　　和百合與那些親身體驗了世界滅絕的進化者不同——那些人往往覺得自己每多活壹天，就是賺了壹天，賺來的越多、經歷的越多，他們就越從容。她的日子卻是偷來的，每多活壹天，就加重了壹份心虛，因為她離被人發現、被突然掐斷生命線的那壹刻，又近了壹步。
　　自從被隨機傳送來這個世界，和百合的潛意識裏就很清楚，她偷來的日子恐怕要被奪回去了。這還不是最讓她焦慮害怕的地方，畢竟十二界裏誰也沒有奢望能把人生這二三百年走到頭，真正讓她難以忍受的是未知——她不知道自己在邁出去哪壹步之後，她就……沒了。
　　現在她覺得，她好像看見這場遊戲剛剛開始了“和百合的倒計時”。
　　她無論怎麽想，都想不出來壹個自己能突破眼下困局的辦法。
　　林三酒辦公室裏，肯定是壹個防守員工都沒有的，這壹點只要往深處想想就知道了。
　　以她的優勢來說，雇傭防守員工完全是浪費錢；林三酒大可以拿她所有的錢雇傭兩個攻擊員工，大剌剌地離開，任和百合轉道去攻擊自己的辦公室，搶走她公司的總部——搶走了又怎麽樣？
　　林三酒的3個攻擊力在到達和百合辦公室後，抵消掉她留在那兒的1個防守力，還剩2個攻擊力。她到時慢悠悠地轉回自己的辦公室去，對上和百合的1個防守力，再把辦公室奪回來——得，到時她和百合就直接破產了。
　　唯壹壹個能讓自己再堅持壹會兒、再拖久壹點的辦法，就是趕緊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去，抵消掉林三酒的兩個攻擊員工；當她奪走自己的辦公室後，和百合再以全速沖向林三酒的辦公室——林三酒此時肯定不會放她去的，對方速度又比自己快，毫無疑問能夠先壹步回到“林三酒公司”，攔住她的攻擊。
　　只要把她引過去，和百合就可以馬上掉頭回自己辦公室，重新把它奪回來。至於她沒有員工、沒有客戶、沒有錢，連出門找客戶的機會都沒有，接下來又該怎麽辦，和百合就不知道了。等林三酒收獲了第三個小時的收入後，那時她就真正要輸了。
　　……那時就要面對懲罰了。
　　在即將要拐過彎的時候，和百合深吸了壹口氣——她已經做好了與林三酒打個照面的心理準備；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門口空蕩蕩的，林三酒居然還沒趕到。
　　那家夥速度不是相當快嗎？
　　和百合壹半的心提起來了，壹半的心放下去了，壹時間幾乎不知該作何感想好；她趕緊推門走進去，在關上門之前想了想，重新探頭出去——這壹望，正好看見了從對面走廊深處，慢吞吞浮現出來的人影。
　　“喲，”林三酒沖她擺了擺手，樣子十分可恨。“妳在呀？”
　　和百合真是多瞧她壹眼都懶得，目光在她身後轉了轉。她身後壹個人也沒有，更別說五級員工了。
　　“妳來幹什麽的？”
　　“妳猜。”
　　和百合攥著門把手的骨節都發白了。她真的很不喜歡林三酒，不是因為對方占了優勢，或者能力比自己更強——林三酒身上有壹種氣息，就好像她知道自己的目標是什麽，知道這樣活著是為了什麽。這不是狗屁嗎？在這種世界裏，誰能活得有意義、有盼頭？她壹個十二界居民都不行，憑什麽林三酒可以？
　　“妳看，我知道妳的辦公室裏有壹個防守員工。如果我現在帶著我的攻擊員工攻下妳的辦公室，3比2我固然是贏了，可妳若是接下來沖著我的辦公室去，那我也只好趕回去……我壹個人防不住兩頭，到最後妳還是可以把妳的辦公室拿走，我豈不是白費了兩個攻擊員工嗎？”
　　她果然也想到了。
　　和百合忍著情緒，問道：“那妳想怎麽樣？”
　　“我壹點都不打算浪費錢。”林三酒很有耐心地解釋道，“所以我和千道商量好了，我們要打持久戰。我先抵消妳壹個員工——”
　　她接下來“攻擊”二字吐得如此自然流暢，簡直就好像那員工的名字就叫攻擊似的；和百合楞了楞，甚至都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屋內的防守員工就沒了。
　　“妳……”她明知道這是難免要發生的，仍然止不住地憤怒起來——因為與害怕或者失控相比，還是憤怒更體面壹點兒。
　　“只要妳壹離開這道門，我就會攻下妳的辦公室。妳如果不離開呢，沒有客戶妳也會餓死。反正無論怎麽樣，妳的遊戲都要在這兒結束了。”林三酒聳聳肩，說：“我壹個人無法守住兩個辦公室，所以我只要壹攻下妳的，就會立刻把它退租。”
　　和百合剛才還醞釀著的壹腔談判，登時就被她自己給忘了。
　　“退……退租？”
　　“有租當然就有退租啊，”林三酒瞧了她壹眼，似乎真實地吃了壹驚。“妳沒想到嗎？除非自己沒有辦公室，否則奪下敵人的辦公室沒有多大好處。妳自己仍然算是壹個攻擊力，妳要是站在門外壹直不斷攻擊，那我得放多少防守員工才夠？既然守不住，那就要斬斷敵人的力量，當然是要立馬退租了。”
　　她說到這兒，總結似的說：“為了壹個最後總要退掉的辦公室，花壹塊錢都劃不來。”
　　所以她才沒有帶五級員工過來？
　　也就是說，林三酒辦公室裏至少有壹個四級防守員工，她才能在外頭伏擊自己。和百合咬緊嘴唇，腦海裏亂成壹團；她感覺自己被困在了壹局人肉棋局裏，在各個角落裏尋找出路，就是找不著。
　　“我先去散壹會兒步，妳放心，我不走遠。”林三酒悠悠哉哉地壹邊說，壹邊已經轉過了身。“我還可以順便找找客戶……不瞞妳說，我的客戶就是在妳家附近找著的，我覺得這壹塊兒可能風水挺好。”
　　和百合盯著她消失在了走廊裏。那女人若是願意的話，可以壹點聲息都不發出來，可是現在她的每壹下腳步聲，都像是在宣告主權壹樣，清楚得不容錯認，為的就是要讓和百合聽見。
　　她剛才那壹番話，是想要讓自己困在辦公室內，不敢出去吧？這壹點不難想到……但是當和百合準備開門的時候，她又猶豫了。
　　她沒有秒表，如果現在出去找客戶的話，她自己也不敢保證壹定能在五分鐘之內趕回來——五分鐘後林三酒就又可以發動壹次攻擊了。萬壹她慢了半步，辦公室就會被奪走；況且她還不能走遠，在附近找到客戶的可能性又很小……
　　那還何必冒險呢？
　　“我就不信妳能壹直待在這裏，”和百合從門縫裏揚聲說，“別的不說，妳辦公室裏最多只有壹個防守吧？妳能放心千道嗎？”
　　走廊裏沒有傳來林三酒的回應。
　　和百合暗罵壹聲，順著門滑坐下來，死死盯著辦公室裏那個無所事事的壹級員工。目前最保險的辦法，就是暫且閉門不出……付了工資以後，她還剩十塊錢，可以堅持總共兩小時不到。在這兩個小時裏，林三酒不可能不離開吧？
　　她坐在地上楞楞想了壹會兒，越想越覺得無法可想；有沒有人不出門，卻能尋找客戶的辦法？
　　和百合的目光在房間內轉了幾圈，慢慢擡到了天花板上。通風扇上系著的壹根紙條，被持續流入的新風吹得微微翻飛。
　　如果她能夠在裏頭保持寂靜的話……
　　和百合壹邊想，壹邊動作輕輕地爬上了桌子，將通風扇給慢慢拆了下來。門外壹點聲息也沒有，就好像林三酒已經徹底走遠了似的。她支撐著自己，鉆進了通風管道裏，以雙臂和膝蓋撐地，慢慢地壹點點往前爬。
　　她生怕自己會在錯綜復雜的管道中迷路，於是以意識力形成鏈子，壹頭掛在入口上，壹頭握在手上。她不知道該往哪兒走，於是就順著光走，哪兒亮堂就往哪兒爬；盡量無聲地爬了壹會兒，已經暈頭轉向的和百合，終於來到了她遇見的第壹個通風口處。
　　她屏住呼吸，低頭往下看了看，登時小小地吃了壹驚——說來也巧，站在走廊裏的那個女人，正是林三酒。後者果然沒有走遠，仍然在她辦公室附近徘徊，大概在等機會攻占她的辦公室；只是林三酒不知道的是，和百合早就從腦袋頂上溜了。
　　和百合不敢出聲，捂住自己的口鼻，為免林三酒感覺到有視線盯著她，甚至連目光也挪開了，只用余光打量著她。過了壹會兒，林三酒朝左邊壹條走廊離開了。
　　她這才松了口氣。看來這附近是不會有客戶了，就是有，恐怕也早被林三酒給捉走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她這個念頭還不等轉完，就見從另壹頭的走廊上，漸漸浮現出了壹個人影。
　　是客戶？正好與林三酒擦肩而過了？
　　和百合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急忙摸索了兩下通風扇，捏住邊緣，將它壹點點撬了起來。在跳下去之前，她低頭又掃了壹眼那個已經走到了自己正下方的人影。
　　……千道就像是壹片沒有形體、沒有重量的影子似的，當他壹步落下去時，連空氣都不會從他的身邊波蕩開。即使是正盯著他，和百合也覺得自己只要壹錯眼，就會把他看丟了——好像千道身上塗滿了油，壹眼落上去，連目光都會從他身上滑開。
　　他的後背上捆著壹個面無表情的五級攻擊員工，悄無聲息地跟上了林三酒離去的方向，很快也消失在了走廊深處。
　　看樣子，林三酒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即將落得和白聰壹樣的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