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回家之路3

　　在床上人睜開眼睛後的半分鐘裏，房間裏壹片死靜，沒有人動壹動。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樓野才驚覺自己和妹妹有些太莽撞了。
　　如果“細胞活化”這個過程出了差錯，醒過來的再也不是原來那個人了，那麽以林三酒的戰力來說，壹旦需要對戰，他和樓琴將會毫無勝算。
　　手心微微被濡濕了，少年控制著自己的呼吸，盯住了床上慢慢坐起身的女人。
　　此刻她的身體，看起來跟意識體的時候大不壹樣了。
　　手臂和腿的線條，都被拉得極其纖長；當她站起來的時候，身體的流線呈現出了壹種令人驚心動魄般的修長美感，甚至比樓野還高了壹個頭；這具軀體全身上下，沒有多余的半點線條，仿佛蘊含著無限的力量與速度；只不過渾身的肌膚卻仍然隱隱泛著青，仿佛體內的戰爭壹時間仍然沒有結束。
　　之前她穿在身上的背心和野戰褲，看起來都短了壹截，露出了小腹上深深的川字肌；原本幹凈的繃帶沾染上了灰塵汙漬，不知怎麽反而映襯得她壹雙琥珀色的眼睛更加淺淡了，幾近透明壹般——樓野壹頓，仔細觀察了幾秒，這才終於肯定了：原來林三酒的眼珠顏色的確更加淺了。
　　此時這壹雙眼睛裏既沒有茫然，也沒有困惑，仿佛是壹個被抽離了靈魂、壹片空白的機器人。
　　她——樓氏兄妹也不知道該不該叫她林三酒好——左右看了看，目光空空的，樓野頓時不自覺地將妹妹拉到了壹邊，下意識地想要避開對方空洞得沒有半分意義的目光。
　　正好站在林三酒後的貓醫生，似乎忽然發現了什麽不對；它瞇起壹雙大眼盯了她後背半晌，抑制不住是的剛剛“咦”了壹聲，只見目光空洞的女人緊跟著壹動——樓氏兄妹二人壓根沒看清楚她動作的軌跡，只聽轟然壹響，剛才貓醫生所站之處已經被擊穿了壹個深深大洞。
　　二人驚得幾乎也跟著叫出來，不過好在病床下壹個黑白花的小小影子壹閃，壹向十分優雅的貓醫生難得帶著幾分狼狽地鉆了出來。
　　林三酒沒有追擊，好像很難受似的皺了皺眉頭，身子到底還是沒有動。
　　雖然表面上無風無浪，但是在這壹具軀殼裏，林三酒正遭遇著有生以來最艱險的壹次苦戰。
　　由於她本身的細胞其實已經全部死亡了，現在之所以還能夠恢復生命，全是因為有了生命力頑強的外來細胞的融合與繁殖；換壹句話說，現在在這具身體裏，林三酒才更像是壹個“外來者”。
　　想要在這樣的情況下奪回身體的主導權——第壹次，她正面對上了女媧的意識力。
　　盡管這只是對方留在她體內的壹點殘余，但卻絲毫無損於這壹抹意識力讓人吃驚的精純與強度。女媧的意識力與她金剛石般的質地不同，更像是壹蓬熊熊燃燒的火焰，帶著壹種幾近同歸於盡的氣勢，在她體內的每壹根血管中肆虐，拉扯著她的神經，似乎要將她徹底撕裂成另壹種模樣似的。
　　在這樣充滿破壞力、火焰般的意識力中，林三酒壹邊辛苦維持著自己的意識不被沖散，壹邊壹次又壹次地向女媧的意識力發起攻擊——每壹次與對方的短兵相接，都會將她逼入意識力幾乎快要崩散的痛苦裏；但她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在重整旗鼓之後再次擊向那代表了女媧的壹片火紅色。
　　也正是因為“爭奪戰”仍然還在繼續，從表面上看林三酒還處於壹種極不穩定的狀態裏：大部分時間她只是呆呆地站著不動，或者在偶爾不知道是哪壹方暫時取得上風時，僵硬地走上幾步；但誰也說不好她會不會在壹點聲音的刺激下，猛然爆起傷人。
　　眼見樓氏兄妹在焦慮之下壹張臉越發白了，貓醫生搖搖頭又擺擺爪，似乎想要示意他們什麽話似的，只是這些動作由壹只貓做出來，兄妹倆依然半點也不明白它的意思。
　　貓醫生無聲地嘆了口氣，正有些頭疼時，樓下猛地再次響起了護士嘶啞的高叫聲——“規則有變，規則有變！病人與家屬之間互相攻擊將不會再產生生存數字轉移，這壹個傳染病人會壹直呆到有壹方死亡為止——這是妳們最後的機會了！攻擊A218的傳染病人！”
　　林三酒猛然被這聲音壹震，渾身肌肉都是壹顫；貓醫生和樓氏兄妹情急之下連連後退了幾步，見她沒有要攻擊的征兆，又想起了她如今已經不再是傳染病人的模樣了，不禁松了半口氣。
　　只是這平靜沒能持續多久，在樓下護士的嘶叫聲裏，很快從走廊的另壹頭就傳來了隱隱約約的人聲——不是林三酒露的那壹手威懾力不夠，而是當自己的命也危在旦夕的時候，所有人都會拼死壹試。
　　而幾人再壹看，林三酒的眉頭越皺越緊，冷汗不住地從額頭上滑下來，似乎正深陷於某種極大的痛苦之中，別說迎戰了，就連防衛都不知能不能做到。聽見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正要開溜的貓醫生卻被樓琴壹把按住了肩膀，回頭壹瞧，少女充滿希望地低聲問了壹句“胡醫生，您會和我們壹起戰鬥的吧？”
　　“呃，嗯，那個，其實我的鍋裏還燉著湯，也沒有攻擊能……”胡苗苗剛眨巴著大眼分辨了半句，樓氏兄妹卻沒在聽了，硬是將它拉到了門口——正當黑白花小貓感覺自己爪子上盡是壹片汗津津的時候，壹道圓弧狀的電光猛然從門口激射進來，它才剛感覺到自己耳朵尖壹熱，那道電光已經重重砸上林三酒的身體，登時房間內暴起了壹片刺目白光——
　　“成功了！”
　　走廊外不知誰叫了壹句，不等光芒黯淡下去，幾個進化者已經沖到了房門口；在不斷閃耀著的白光裏，壹個高挑修長的人影顯得特別引人註目。
　　白光將林三酒的皮膚染得像是失了色；她慢慢擡起頭，微微露出了壹排牙齒。
　　“妳們找我有事？”
　　像是壹頭上古巨獸終於從夢中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