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0章 薄冰上的合作

　　報仇？
　　林三酒不得不先四下看了壹圈——她此時仍在保護園裏，只是不在剛才那壹條小道上了。壹處三四十平米大小的水泥空地，被幾面高墻包圍著，目光所及之處沒有壹個出入口。
　　實在很難想象，剛才那只幾乎無窮無盡、沒有底部的黑暗怪物，竟然壹直只是生活在這幾面墻的合圍之中。
　　“妳所說的梅和……”她記得那是長足——也就是過去的梅裴裴的母親：“她在哪兒？”
　　長足擡起頭看了她壹眼，在額頭碎發和口罩之間，它的眼睛仿佛要凸出來壹樣，死死地盯著她。
　　“她還能在哪兒？”
　　林三酒不由又看了壹圈。這塊水泥地空無壹物，再沒有什麽能夠藏人的地方了。
　　她的迷惑壹定浮現在臉上了，因為長足就這麽直直地看了她幾秒，忽然舉起了壹根手指：“等等。”
　　林三酒望著它那只還完好的手，眨了眨眼。
　　“妳在保護園裏轉來轉去，剛才還躺在地上像是受傷了……”
　　“我差點被吞掉。”
　　“而且妳還不知道梅和在哪裏。”
　　“當然了，我怎麽會知道？”
　　長足突然用唯壹壹只手撐著身體，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林三酒後退半步，只見它壹甩自己那只被徹底擰得變形了的手臂，喘著氣說：“……妳是不是根本不知道這個園子是怎麽回事？”
　　林三酒只楞了半秒，雙眼緊接著壹亮：“妳知道？”
　　長足沒有回答。它翻起眼睛，盯著林三酒，壹言不發——好像打算靠雙眼向她復仇壹樣。
　　“妳是特地潛入這個園子的吧？”
　　這麽壹想，答案就很清楚了：長足原本只是壹個工作用墮落種，不應該與這個園子有任何關系。既然它為了報仇而潛進珍稀動物保護園裏，那麽它壹定事先做過調查，知道這個園子到底是怎麽回事——也就是說，它有出去的辦法。
　　幸好剛才沒有殺了它。
　　見長足仍然壹聲不出，林三酒的目光在它的手上掃過去了壹圈，忽然笑了：“妳就這樣去殺人？妳的壹條手臂都廢了。”
　　這句話幾乎立刻扭曲了長足露在口罩外的面容——就在它忍不住像蛇壹樣從喉間低低地發出了壹陣嘶嘶響聲時，林三酒又插進去了壹句話：“我記得，梅和是壹個進化者？妳不可能有勝算的，就算在妳手臂報廢以前，也還是沒有任何勝算。”
　　“是嗎，”長足冷冷壹笑，刀鋒般的右手臂在破碎的衣袖布料裏壹抖，抖起了壹道寒光：“妳又知道了？”
　　“當然，我是壹個進化者，妳不是。”
　　所幸，斯巴安給她的背袋仍然好好地系在後背上；林三酒反手壹抓，正好抓住了壹柄彎彎的冰涼把手，看也不看就抽了出來——卻抽出了壹把通體漆黑、仿佛是由某種金屬打造的傘。
　　那只背袋裏，有不少武器和道具她都是頭壹回見。林三酒本想將傘直指長足，然而她手臂仍然在隱隱酸軟著；為了不暴露自己正在受力場影響的事實，她只是輕輕將傘尖點在了地上。
　　“……我知道妳恨我，大概只排在梅和、地莫的後面。”
　　墮落種已經完全喪失了感受喜悅、愛與包容的能力，它們腦海中只有無盡的黑暗和暴戾。即使林三酒放過長足壹命，它也絕不會感恩，反而只會記仇——“留著妳也是壹個定時炸彈，是個遺患。我現在可以輕輕松松地殺了妳，讓妳再也傷害不了我，也永遠再報不了仇。”
　　長足像僵住了似的，壹動不動地立在地上，半蜷曲著身體緊盯著她。
　　“……或者，我們可以做壹個交易。”林三酒晃了晃手中的金屬傘狀武器，又看了看長足報廢的手臂：“看見這個東西了嗎？兵工廠的出品。交易成立的話，它就是妳的了。”
　　這不是壹個需要多加考慮的問題，沒過幾秒，長足就輕輕點了頭。
　　“不錯，真乖。”林三酒沖它壹笑，卻又將傘狀武器收了起來。“在我確確實實地走出保護園之前，我暫時先把它收著了。”
　　長足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把武器消失在她的長背袋裏，似乎強制著自己壓下了渴望——這種自制力，在充滿了渾濁欲望的墮落種之中，可以算是難得壹見的了。
　　“妳說吧，什麽交易？”
　　林三酒想了想。她現在首先需要解決的，就是這個園子裏的古怪力場對她造成的影響；然而她又不能對長足示弱。她必須得用旁敲側擊的辦法，找出自己急需的答案。
　　“首先，我要知道這個園子到底是怎麽回事。”
　　長足看了她壹眼，沈默地點了點頭。壹人壹墮落種之間的關系，此刻變得微妙極了：他們必須提防著彼此，卻依然不得不與對方打著交道，從對方身上獲取自己想要的東西；彼此都像是走在薄冰壹樣小心翼翼，因此壹時間竟都有了幾分客氣。
　　“那就說來話長了。”
　　長足喘著氣，指了壹下這方水泥空地的角落。它的形狀很不規則，在兩面高墻相交之處，夾著壹個幽黑的、無光的角落。“我們先從那兒出去，壹邊走壹邊說吧——交易可以，但妳別耽誤我的事。夜晚可不是永恒的。”
　　它也只有壹個晚上的時間可以行動——林三酒求之不得，立刻點點頭跟了上去：“那兒有出口？”
　　“沒有。”長足的答案叫她吃了壹驚，不過緊接著就聽它繼續說道：“但是我們壹直站在那兒等著的話，也許就會有了。”
　　“噢？”林三酒想起了自己曾經聽見的那句話：“因為要放這裏的生物‘散步’嗎？”
　　壹人壹墮落種在角落裏停下來，長足在陰影中嗤了壹聲。
　　“散步？”它好像覺得林三酒這句話十分可笑，“妳是從哪兒聽來的？”
　　它並不是真的在等壹個回答，因此頓了頓，繼續說道：“七個月……我花了七個月的時間，終於摸清楚了這個地方大概是怎麽回事。這兒的確是壹個珍稀動物保護園不假，不過妳剛才看見的那些東西，並不受保護。他們以普通人為材料，生產出了既不是墮落種也不是進化者的怪物，並且以此為基礎，打造出了壹個人工怪物生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