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浮生偷得半日閑

　　夜更深了，沈青鸞已經回去休息，姜晨這才將帶著皇帝陛下去出巡的旅遊攻略做好。
　　“王爺，這麽晚了還沒歇息，喝碗燕窩羹養養神吧。”書房門推開，音繡端著粥碗進來動作輕柔放在桌上，順便還幫他剪了剪燈花。
　　自從被攝政王從後宮帶到王府養傷以後，音繡就過上了超級自由的日子。
　　不用再心驚膽戰服侍主子更不用擔心壹句話得罪其他人引來殺身之禍，原本攝政王吩咐了她只需要住在府上安心養傷，其余事情壹律不用操心，可音繡還是覺得不能白吃白住得找點什麽活兒來做。
　　於是看到攝政王深夜還在書房裏忙政務，便去廚房熬了碗燕窩羹送過來。
　　“音繡，這名字是誰給妳取得？”姜晨笑吟吟看著她。
　　小姑娘臉上的鞭痕已經徹底好了，冷白色嫩白皮膚在燭火下微微發亮壹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靈動誘人，確實是個惹人喜歡的小姑娘。
　　“剛被選進宮裏的時候不讓用本名，嬤嬤取名叫明月後來分到琪嬪娘娘宮裏，跟大宮女名字重了，管事宮女就給我換了個名字叫音繡。”
　　她說話聲音脆生生的，眨眨眼臉上閃過壹絲失落，聲音也略微輕了些，“其實我有自己的名字，我叫嶽泓瑩自幼生活在太平州汝南府。
　　我的父親是名教書先生，家裏還有個弟弟壹家四口生活在汝南府金河邊上。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之家，但父親人品極好受人稱贊，開的私塾賺些銀錢也夠家裏用了。
　　我跟弟弟都跟著父親在私塾讀書。
　　後來……”
　　沈浸在回憶中的嶽泓瑩突然回味過來，攝政王忙於天下大事哪裏有時間和精力聽自己說這些？果真是這段時間在王府中松懈了，連做下人最基本的守規矩分寸都忘了！
　　若還是在宮裏，怕是第壹句話說出來就被拖出去打個半死了！
　　她略驚慌擡頭看過去，卻與對方壹雙星眸正對上頓時面色微紅施禮告罪道：“請王爺贖罪，奴婢壹時失言擾了王爺清凈。”
　　“我跟妳說過，在我府上不需要如此拘謹。”姜晨用手支著臉坐姿隨意，擺手示意道：“坐到這邊來說話，夜深人靜月光皎潔正好有人閑聊片刻，浮生偷得半日閑嘛。”
　　嶽泓瑩原本還擔心外界傳聞冷酷無情的攝政王九千歲會責罰自己，此時聽他如此說提起來的心才略略放松些。
　　走到他書桌旁的椅子上坐了個邊邊，她小聲道謝賜座。
　　“後來為何進了宮裏呢？”姜晨歪著頭打量她，好奇問道：“按照我朝慣例，選秀宮女都是自願送去的。令尊既然讓妳壹個小姑娘學文識字，應當不會舍得將妳送進宮中。”
　　她點點頭聲音帶了絲淒涼，“王爺若早些年實施新政強力打擊人販子和貪官汙吏該多好……我六歲之前生活在幸福富足的家裏，和弟弟壹起讀書玩耍過得很快樂。
　　但是在我六歲那年，比我小壹歲的弟弟被人牙子拐走了。
　　我記得那是春末夏初的時候，剛有知了在枝頭吱吱叫，那天中午放學回家吃過飯弟弟貪玩放下飯碗就拿著竹竿要去粘知了。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見過他，後來聽爹爹說弟弟被人牙子拐走了，有人見到壹個壯漢扛著睡著的弟弟往出城方向去，爹爹跑去報了官四處尋找還是沒有半點蹤跡。
　　弟弟丟了以後我母親茶不思飯不想天天哭，沒到半年就精神恍惚跌進金河裏淹死了；爹爹壹夜白頭無心教書，衙役們還隔三差五拿著假消息來索要錢財，家裏的房子、地全賣了還是沒能找回弟弟。
　　在我七歲那年父親將我托付給叔叔，獨自踏上尋找弟弟的路再也沒了音訊。
　　嬸嬸嫌棄我多吃米面，天天跟叔叔吵架鬧著要給我找個婆家當童養媳。叔叔拗不過嬸嬸便托人相看，最後五兩銀子將我賣給大福縣壹個農戶家裏做等郎妹。
　　那幾年過得很艱難，婆婆接二連三生的都是女兒生不出男娃，他們全家就拿我撒氣。
　　直等到十壹歲，他家還是沒生出男娃來，他們嫌我年紀大了本想著轉手賣給別家做媳婦，後來聽說府衙要挑選秀女進宮，若被選中能得五十兩銀子的賞錢。
　　他們就把我帶去府衙參加選秀，我本以為被選上進了宮就能逃出苦海，沒想到只是逃出虎口又跳進狼窩。”
　　說到這裏她自覺失言，急忙用手捂住嘴滿眼驚恐看著攝政王。
　　把皇宮比作狼窩，這可是要殺頭的大不敬之罪！
　　沒想到攝政王絲毫沒有生氣的模樣反倒苦笑道：“妳這樣無依無靠的小姑娘進了深宮可比狼窩更可怕，面對兇惡的狼好歹還有搏壹搏的機會；
　　進了皇宮除非遇到特赦等年齡大了放出來，否則要在裏面度過孤苦壹生，那確實不是個什麽好地方。”
　　“王爺不治我的罪？”嶽泓瑩眨巴眨巴大眼睛小聲道：“您好像跟那些傳聞裏的完全不壹樣呢！”
　　姜晨頗感興趣，“什麽傳聞？後宮裏嗎？她們是怎麽說我的？”
　　“我十壹歲被府衙選中以後專門待在秀女館培養了兩年，十三歲參加正式選秀。後來因針線女紅出色被選進繡房做繡娘，呆了三年多天天做女紅，再後來為賢妃娘娘做壽禮時繡房選的花色她不喜歡，負責刺繡的我就被頂了罪被貶成粗實丫頭分到琪嬪娘娘的院子裏。
　　就是在那時候，我聽小太監們私下常提起王爺您！
　　他們說您是妖星下凡天生異相，能夠三十二般變化，當年領兵打仗時常變做羅剎鬼的模樣，雙目之中又生三目雙臂背後又生雙臂，手持利器威風凜凜，身高壹丈有余面似門板拳似錘膽，壹張血盆大口只要開口壹叫便是天雷滾滾雷霆萬鈞！”
　　姜晨：m(⊙▽⊙)m
　　這是在形容我？
　　他忍不住坐直了低頭看看修長白皙的雙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臉，帶著絲笑意反問道：“嶽姑娘瞧著我像那種五只眼睛四肢胳膊的羅剎鬼嗎？”
　　嶽泓瑩也覺得有些好笑，俏皮的吐吐舌頭捂著嘴笑道：“王爺您往後面聽，還有吶！他們說呀，您當年鎮守邊境時每天晚上都要到永安的軍營之內，吃掉永安軍丁數十余人。
　　那些永安的蠻賊都習慣了，每天晚上抽簽等著攝政王去吃！”
　　“噗！”姜晨徹底被逗笑了，“沒想到啊，後宮裏的太監們還挺會編排我呢。”
　　見他有說有笑又不拘禮，嶽泓瑩心中對這位九千歲更加充滿好奇。
　　英俊瀟灑年輕有為，還能如此平易近人，顯然真正的九千歲跟別人妖魔化的他完全不同，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呢？從籍籍無名到權勢滔天，他走過的路應該很艱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