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連言之言

　　五號病棟，頂樓。
　　欣欣站在樓梯口，停下了腳步，壹陣琴聲隨著夜色輕輕送入她的耳朵，是小提琴的聲音……聲音嗚咽悲鳴，婉轉揪心，雖然優雅，更多的卻是感傷。
　　欣欣忽然有些恍惚，她下意識地朝著奏出琴音的病房走去，就是這裏……五號病人，戀屍者——連言。
　　站在門外，透過房門上的窗往裏看去，屋內沒有開燈，卻拉開了窗簾。
　　壹個人站在窗邊，慘白的月光斜照到窗口，落在壹個身影修長的人，以及他正演奏著的小提琴上。
　　黑暗中，小提琴被月亮披上了壹層銀輝，凸出的琴腹閃爍微光，陷進去的琴腰，琴弦，以及他右手裏的琴弓，都鍍上了壹層月白的輪廓。
　　他就是……連言？
　　欣欣被他的琴音帶著，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身處壹個極端恐怖的醫院中。
　　再次回過神時，病房內的燈已經打開了。
　　壹個留著半長碎發的男人，來到門口，親手為她打開了房門。
　　“妳好。”
　　男人平靜地站在門口，註視著欣欣。
　　欣欣這才註意到，他竟然離自己這麽近！如果他有惡意的話，自己剛才就糟了……
　　她趕緊拉開了距離，然後擡頭向他看去。
　　“妳是連言？”
　　欣欣問道。
　　其實在看到這張臉時，欣欣就已經確定他是連言了，自己在病歷單上看到過他的照片。
　　然而親眼看到，又是另外壹回事，這個連言長得的確很好看，就外表來說，能和他相比的只有梅思君。
　　不過，他和梅思君的好看並不是同壹種類型，梅思君是超越性別的“美”，而這個連言，是幾乎到達了男性極致的俊朗。
　　連言似乎察覺到了欣欣探究的目光，但也只是點了點頭，然後指向自己左胸口的牌子，上面的確寫著他的名字——連言。
　　這是欣欣第壹次，在這麽近的距離註視壹個陌生男性。
　　連言這雙眼睛讓她差點失神，這是壹雙充滿魅力的眼睛，非常深邃，深得看不見底，同時，這雙眼睛卻又非常清澈，清澈得宛如壹個新生的嬰兒，不含半點雜質。
　　“進來吧。”
　　他讓開身子，對欣欣說道。
　　欣欣下意識地按照他的話做了，直到進入病房她才感到後悔。
　　我為什麽要聽壹個精神病人的話？他可是戀屍癖啊！萬壹他突然對我下殺手怎麽辦？
　　然而，連言沒有動手，只是走過去安靜地把小提琴放進琴盒裏，似乎有些抱歉地說：
　　“不好意思，這裏沒有可以招待妳的東西。”
　　“我盡力按照她的要求做了，得到的最大報酬，就是這把琴。”
　　欣欣警惕地看向四周，聽他這樣說，便問：“她？”
　　“整個醫院，除了病人，只有她，”連言笑了笑，“妳應該已經見過她了。”
　　他是在說那個劉護士長？
　　欣欣意識到。
　　“為什麽整個醫院除了妳們，就只有劉護士長了？”欣欣說道。
　　“這次她是護士長嗎……”連言忽然自言自語。
　　欣欣心臟猛然壹動，連言的這句話非常明顯的不對勁。
　　“妳剛才說的，是什麽意思？”她追問道，“她還有過別的身份？”
　　連言註視著她，沈默良久。
　　在欣欣快要忍不住的時候，他忽然問道：“妳相信我是精神病人嗎？”
　　欣欣心中咯噔壹下，卻見連言走向窗邊，看向漆黑壹片的窗外，說：“應該是相信的吧，人類擅長先入為主，首先接收到的信息，會得到更多的信任。”
　　“她跟妳們說，我們是病人，可在妳看來，誰更可疑？”連言忽然扭頭看向她。
　　欣欣被他這番話問得，立刻就想到了剛才劉護士長的詭異表現。
　　她明明已經離開了主樓，卻在燈暗下時瞬間又出現了，然後把溫良生的肩膀都抓出了血，整個的狀態……的確不像個正常人。
　　“所以妳想說，妳是正常人，她是迫害者，把妳們關在了精神病院裏？”欣欣問道。
　　不等連言回答，欣欣又繼續說道：“接下來，妳應該是想讓我幫妳，逃離這家醫院？”
　　這種套路欣欣見得多了，她雖然的確疑惑劉護士長的身份，但也絕對不會因為懷疑其中壹方，就莽撞地相信另壹方。
　　然而，連言的回答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料。
　　“逃？我逃不掉，”連言的深邃的瞳孔裏有些悲傷，他認真地看著欣欣，說：“這個世界，因她而存在。平安醫院，就是這個世界的中心，我逃不掉，我有自己的宿命，在這場遊戲裏，我永遠是壹個戀屍者，壹個……值得被懷疑的精神病人。”
　　欣欣瞳孔緊縮，他在說什麽？
　　這個連言？
　　他提到了遊戲？
　　怎麽……可能？
　　怪談遊戲裏不知是人是鬼的“npc”，竟然知道這是壹場遊戲？！
　　連言的言論幾乎讓欣欣的大腦宕機了片刻，她想過很多連言的說法，心中也早已經準備好了招架他的花言巧語。
　　然而她萬萬沒想到，這個俊朗的戀屍者，竟然說出了這樣驚人的話……
　　他甚至涉及到了十席玩家壹直在調查的，“怪談遊戲到底是什麽”這個問題的核心。
　　“很奇怪嗎？”連言註視著欣欣，似乎看出了她的震驚，平靜地說：“我已經見過很多妳們這樣的人，突然從世界之外，來到這個只有六名病患，壹個醫生的世界。哦……對了，這次她是護士長。”
　　欣欣已經完全震驚了。
　　她盯著連言：“妳是說，這是壹個獨立的世界？”
　　連言張開嘴，剛要說話，卻忽然面色微變，將手指放在嘴唇中央，對欣欣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很快……欣欣聽到外面的走廊裏，響起了腳步聲。
　　來了，查房的人來了！
　　“把病歷單給我……”
　　連言忽然說道。
　　欣欣壹怔，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了。
　　連言俊朗的臉上露出焦急的神色：“快來不及了！把病歷單給我，等她過來看到妳，我就不得不攻擊妳了！”
　　“妳為什麽要……”
　　欣欣剛要問出口，卻忽然意識到，如果連言說的壹切都是真的，那他在這個世界的身份就是戀屍癖，壹個徹頭徹尾的精神病人。
　　他的壹切行為邏輯都要建立在戀屍精神病人的框架之下，如果外面的腳步聲是“監察者”，那連言為了掩飾自己的“不正常”，就必須作出正常戀屍癖精神病患會做的事——
　　將活人，變成死屍。
　　可是……欣欣又隱隱覺得哪裏不對。
　　連言說的，會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