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 不同的路

　　秦滿江下去了。
　　在沈骸的註視下，他壹步步都走得異常堅定。
　　“真蠢……”
　　沈骸壹聲輕笑，仿佛並不在意。
　　他也邁開步子，往前走，邁過了洞口，走向了窗戶。
　　他認同秦滿江的能力，也相信秦滿江之前說的那些話。
　　可是……
　　秦滿江是秦滿江，他是他。
　　他是沈骸。
　　他不會為了任何壹個人將自己置身險地。
　　這條命，要用在埋葬“祂”的時候，才算有價值。
　　可是……也不知是怎麽了。
　　他的頭忽然有些疼。
　　明明自己的永久道具【褪色回憶】懷表已經被怪談取走了，為什麽腦海中還是有壹幅幅畫面飛快掠過？
　　【妳叫沈骸？好奇怪的名字……】
　　【在古代，沈骸這個詞的意思是投水而死，很不吉利的，妳的爸爸媽媽怎麽會給妳取這個名字？】
　　【什麽？妳自己改的？】
　　【怪人……】
　　【……】
　　【誒，叫聲姐來聽聽？以後我罩著妳！】
　　【別整天喪著壹張臉嘛，我們又不是死定了，只要是遊戲，總歸會結束的呀……】
　　【……】
　　【鏘鏘鏘鏘！生日快樂！沒想到吧？嘿嘿……這是我自己做的蛋糕，不管好不好吃，妳都得給我吃了！不然我就……我就……】
　　【誒，咱們認識也有壹段時間了吧？我都知道打聽出了妳的生日，妳知道我的生日嗎？】
　　【誰說的！我才不是在討禮物！哼！】
　　【喏，這是送妳的禮物……我的照片！哈哈哈！】……
　　【姐姐我吉人天相，妳把照片貼身帶著，肯定能逢兇化吉！】
　　【……】
　　【誒！新遊戲開始啦！又有我喲！】
　　【嘖，陰陽兩巷，好奇怪的名字……】
　　【……】
　　【誒？是妳嗎？】
　　【我能聽見妳的聲音，但我看不見妳……】
　　【妳看到巷子裏那塊黃色的磚嗎？我的手在那裏。】
　　【好像……我也碰不到妳……】
　　【誒？妳知道我為什麽不叫妳的名字嗎？】
　　【妳為什麽要給自己改成這個名字呢？妳要愛自己……世界上，壹定有人愛著妳……】
　　【讓愛妳的人叫著傷害妳的名字，很難受的……】
　　【……】
　　【誒，叫聲姐姐來聽！我找到生路了！】
　　【哼哼，還不信？我告訴妳……這條巷子是陰陽兩個空間重疊在壹起的，而且……出口完全相反。】
　　【所以……】
　　【沈……哼！】
　　沈骸頭疼欲裂，壹幕幕想忘又忘不掉的畫面在大腦中瘋狂湧現。
　　他是個怪人，從小到大，壹直都是。
　　每個看穿他本質的人都離開了他。
　　唯獨她。
　　可是，也正因如此，她才會落得那樣的下場。
　　靠近他的人都會變得不幸，父親，母親，爺爺，奶奶……他永遠記得母親臨死前，看自己的眼神。
　　那不是看兒子的眼神。
　　他克死了壹家人。
　　如果自己壹開始就和她保持距離，她就不會被終極遊戲選中，不會和自己在同壹個巷道，不會自己選擇走向死亡，更不會……最終連屍體都找不到。
　　“嘩啦——”
　　沈骸壹拳砸碎的窗戶玻璃，用壹處疼痛來轉移另壹處疼痛，是他的慣用手法。
　　只要註意力被轉移，腦袋就不會再疼了。
　　他站在窗口，喘著粗氣，腳下依舊有水和魚鱗。
　　不能再耽擱了。
　　我不是秦滿江……我是沈骸。
　　生人勿近，玩弄人命的沈骸！
　　我存在的意義只有壹個，其他的，全都無關緊要……
　　他死死地咬著牙，打開了窗戶，翻身爬了出去。
　　……
　　密室。
　　墻上有燭臺，蠟燭仍燃著。
　　半具猙獰的屍體躺在木板上。
　　水漬裏湧動著大量帶血的鱗片。
　　順著帶血鱗片往前看去，壹個身影蜷縮在墻角，正發出滲人的嗚咽。
　　“它”身上是余若離的衣服，但畸形的身體已經將其完全撐破，裸露在外的皮膚上，也滿是灰綠色的魚鱗。
　　壹條粗大的，宛如蟒蛇腰壹般的魚尾在地上扭動，上面布滿猙獰的傷口。
　　“它”長滿魚鱗的兩手捂著臉，“它”在哭。
　　“它”是余若離。
　　壹股不屬於余若離的氣息凝結在“它”身上。
　　“它”似乎聽到了腳步聲，猛地擡起下巴，脖頸蠕動，擡頭……
　　“它”的嘴唇失去了唇肉，向前詭異突出著，眼皮也消失了，兩眼瞪得滾圓，仿佛隨時會掉出來。
　　最駭人的，是“它”的兩側臉頰，在靠近耳根的位置，隨著“它”的呼吸，幾塊肉竟然在張開……閉合……
　　像魚鰓壹樣。
　　看到秦滿江後，“它”猛地再次捂住臉，爆出了驚恐的尖叫：“啊！！！！！”
　　叫聲雌雄疊加，尖銳刺耳，甚至連墻邊的燭火都搖晃起來。
　　秦滿江更是壹陣腦仁兒疼。
　　接著，“它”似乎失控了。
　　布滿魚鱗的粗大魚尾猛地在地上壹撐，給“它”提供了巨大的力量，朝著秦滿江躍來。
　　張開的“魚嘴”中，布滿了尖利又細小的牙齒。
　　然而，秦滿江卻佇立不動，也絲毫不躲閃。
　　他伸手按著臉上的面具，揭了下來。
　　“是我，秦滿江。”
　　兇猛的“人魚”渾身壹顫，跌落在地，連滾帶爬地縮回墻角，再次捂住了臉，渾身發抖。
　　秦滿江手裏拿著面具，他知道余若離還有意識。
　　她會掩面哭泣就是最好的證據。
　　而揭開面具後，壹股立刻翻湧起來的“食欲”，也再次告訴了秦滿江，余若離還有壹部分是“人”。
　　他的時間不多，這股食欲他壓制不了太久。
　　不過……這點時間，已經夠用了。
　　秦滿江伸出手，按向了余若離的肩膀。
　　她渾身顫抖，縮在墻角低聲嗚咽……
　　秦滿江的手落在她的肩膀時，明顯感覺到她渾身壹僵，接著，她布滿灰綠色鱗片的巨大魚尾猛地壹擺，在即將砸向秦滿江時又往旁邊抽去，瞬間砸塌了木臺，殘屍掉落在地。
　　“別怕。”
　　秦滿江沒有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也沒有長篇大論。
　　他按住余若離的肩膀後，慢慢用力，將她縮在墻角去的腦袋輕輕地抱在了懷裏。
　　“別怕……相信我。”
　　余若離無法閉上的雙眼中，滾出了大顆大顆的眼淚。
　　秦滿江感覺到了，自己的胸前的衣服被淚水打濕了。
　　所以……她還是人。
　　只有人的眼睛會這樣，裝得下世間萬物，卻裝不下幾滴淚水。
　　她在顫抖，在壓抑，在控制……
　　秦滿江同樣如此。
　　他無時無刻不想壹口咬下去，吃掉“她”。
　　“告訴我，妳身上的能力。”
　　秦滿江低聲說道。
　　余若離渾身壹顫，她從秦滿江懷裏掙紮起身，雙唇不停開合，但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對……她已經喪失語言能力了。
　　但……
　　秦滿江緊盯著她的雙唇，即便她的雙唇已經失去了唇肉，但他還是能依稀辨認出來。
　　在【黃泉戲】時，陽曾對他說過，不要當著人說話，因為雖然那樣的人不多，但的確有些人會讀唇語。
　　後來，秦滿江也學習了壹些唇語。
　　他艱難地辨認出了，余若離想說的話。
　　“長……生……”
　　是長生，不是永生。
　　明白了。
　　秦滿江從懷裏拿出玩偶，看著玩偶臉上，這張熟悉的面孔。
　　心底想著——
　　【嚴瀟，我會壹直進行下去……】
　　同時，腦海中念頭壹動。
　　【發動玩偶能力，選擇抹除眼前“人魚”的長生能力】。
　　【抹除成功，獻祭宿主情緒——】
　　【喜歡。】
　　……
　　窗外，沈骸看著亮起的天空，還有依舊凝結不散的大霧。
　　忽然，耳邊傳來壹個雌雄難辨的聲音。
　　【怪談：病村。】
　　【已通關。】


第十六卷 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