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四十六章 是我非我

　　秦滿江回到住處時，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
　　之前奚梧桐打來的那通電話，讓他已經無法對聶雲真的詭異之處視若無睹。
　　站在門口，秦滿江發了壹會兒呆。
　　該以什麽態度和她談呢？
　　壹時間，他也沒有頭緒。
　　“哢——”
　　輕微的開門聲打破了夜晚的寂靜。
　　客廳靜悄悄的，聶雲真竟然不在？
　　“小白”搖著尾巴撲了過來，舔秦滿江的腳踝。
　　米巧聽到客廳的動靜後，面色復雜地從自己的臥室裏走出，拿著壹張便簽紙，遞給秦滿江。
　　“秦先生，這是聶小姐留給妳的。”
　　聶雲真？
　　秦滿江看向米巧手中的那張便簽紙，緩緩接過。
　　上面的字不多，字體也很秀氣，簡短地寫著——
　　【我想起了壹些事，我還活著就是為了完成那件事。】
　　【妳和我不壹樣，秦滿江。】
　　【好好活下去。】
　　米巧看了壹眼秦滿江的臉色，低聲問道：“秦先生，妳遇到困難了嗎？”
　　“……沒有。”秦滿江搖搖頭，米巧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壹定是看過這張聶雲真留下的便簽紙了。
　　【好好活下去】那種話實在太令人不安，也不怪米巧會詢問秦滿江的狀況。
　　“那……我先去休息了，秦先生妳也早點休息吧，晚安！”
　　米巧笑著說道。
　　“等等！”
　　秦滿江突然叫道。
　　“怎麽了？”米巧疑惑地問。
　　“妳是什麽時候發現聶雲真留下的紙條的。”秦滿江問道。
　　米巧低下頭，似乎在回想，然後說道：“兩個小時前吧？我去洗澡的時候，聶小姐還在客廳和小白玩，之後隱隱約約聽到了關門的聲音，等我出來的時候，聶小姐就已經不見了，然後……桌上就放著這張便簽紙。”
　　兩個小時前嗎？
　　和自己接到奚醫生電話的時間對上了。
　　也就是說，自己剛得知了聶雲真的真實身份，她就留下壹張便簽辭別了。
　　簡直就像她隨時知道他的動向壹樣。
　　“我知道了。”
　　秦滿江點點頭。
　　“那我就不打擾了。”米巧蹲下身子，摸了摸小白的腦袋，回了臥室。
　　看著關閉的房門，秦滿江的思緒翻湧不停。
　　聶雲真離開的時機太巧，實在令人不得不懷疑。
　　秦滿江看了壹眼手中的紙條，慢慢擡頭，將視線投向窗外。
　　這麽深的夜，她能去哪裏？
　　聶雲真……壹個來歷和存在都很奇怪的女人。
　　她的留言也很有深意。
　　算了……只要她還在怪談遊戲之中，總有機會再遇見的。
　　秦滿江放棄了繼續思考，他去洗手間洗了壹把冷水臉。
　　這段時間以來，越來越多匪夷所思的事發生在自己身邊。
　　甚至自己整個人的性格都在被“身體”影響，而不停地波動。
　　哪個我才是真的我？
　　秦滿江擡頭看向鏡子裏的自己，越看……竟越覺得不像自己。
　　鏡子裏的男人戴著銀框眼鏡，細碎的頭發幾乎快要披散到肩上了，眼睛狹長，瞳孔黑亮深邃，鼻梁也算高挺，五官都沒有缺陷，只是拼湊在壹起時，會有壹些壞人的感覺。
　　忽然間，秦滿江瞥見鏡子裏的自己笑了壹下！
　　他後背壹涼，下意識地往後仰頭，離鏡子遠了些。
　　可仔細再看去時，鏡子裏的自己卻又平平無奇，沒有任何奇怪的表情。
　　但……他已經不會再認為這是錯覺了。
　　今晚身體的擅自行動，已經讓秦滿江對自己的狀況有了最壞的打算。
　　“是妳嗎？”
　　“江渡。”
　　他盯著鏡子，低聲自言自語：
　　“我不會把自己讓給妳……”
　　……
　　“是嗎？”
　　“可是……妳就是我啊。”
　　鏡子裏，秦滿江的臉忽然變得毫無血色。
　　冰冷，僵硬，瞳孔中沒有壹絲生氣，仿佛躺在冰櫃裏的屍體，整體散發出了濃烈的寒意！
　　洗手間內格外安靜。
　　秦滿江難以置信地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他無法控制地緩緩張開了嘴——
　　越張越大……越張越大！
　　嘴角撕裂到了耳根下方，口腔內腥紅的喉頭在擴張，他渾身不自然地顫抖起來，張開的嘴巴裏，也逐漸發出意義不明的聲音來。
　　“嗚――嗚――”
　　秦滿江渾身的顫抖越來越激烈。
　　突然間……壹只濕漉漉的枯瘦手掌從他的喉嚨口伸了出來！
　　那只手掌上滿是黏液，它越來越往外伸，秦滿江的額頭已經爆滿了青筋，兩眼也發白，身體從顫抖完全變成了抽搐。
　　“嘔——”
　　隨著手掌的完全從口腔裏伸出來，緊接著，秦滿江的脖頸處被脹得越來越大！壹顆腦袋跟在手的後面，也從喉嚨口往外鉆！
　　鏡子裏，秦滿江的臉已經痛苦得幾乎沒有人形了。
　　那顆腦袋也徹底從他的喉嚨口鉆了出來！
　　壹張所有五官都還沒長開的，皺皺巴巴的臉在飛快生長，秦滿江恢復了壹些意識，驚恐地看向鏡子裏的自己——
　　那個人……那個從他的嘴裏鉆出來的人。
　　皺皺巴巴的五官越長越讓秦滿江眼熟……
　　高挺的鼻梁，較薄的上唇，狹長的眼睛……那個“新生”的人，猛地仰起頭，在鏡子裏……和他對視了！
　　壹張滿是黏液的，壹模壹樣的臉！
　　他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我是妳啊……”
　　“啊！！！”
　　強烈的恐懼讓秦滿江猛然驚醒！
　　他渾身上下都是汗水，臉色白得難看，但周圍的環境卻讓他有些晃神。
　　是……夢？
　　秦滿江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自己在床上，陽光穿過紗窗照進了屋子，留下斑駁的光影。
　　真的是夢，壹個……從嘴裏鉆出另壹個人的夢。
　　秦滿江抹了壹把汗，下意識自言自語：“陰魂不散……”
　　可忽然間，他又覺得有些奇怪。
　　以往的自己，雖然會這麽想，但絕不會把“陰魂不散”這四個字說出來，或者說，因為身體的限制根本說不出來。
　　除非是像在【黃泉戲】中的那種情況，他才能壹言壹行完全自控。
　　可現在……為什麽心底怎麽想，嘴裏竟然就毫無遲滯地表達出來了？！
　　秦滿江有些發楞。
　　他擡起手來，在陽光下看著自己的手掌，緩緩張開，又慢慢握拳。
　　這種感覺……格外踏實。
　　這時，秦滿江忽然註意到了陽光。
　　快到十月份了，伏城早上七點半的陽光會這麽明亮嗎？
　　他心中壹動，壹個難以置信的猜測在心底湧現。
　　拿出手機，按亮屏幕，看向時間——
　　九月二十九日。
　　上午，八點五十四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