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四章 審判

　　復活節假期的第壹天早上，菲利克斯為自己換上壹套紫紅色的長袍，對著鏡子照了半天，這個顏色明顯不適合他，看看瓦倫嘰嘰喳喳、幸災樂禍的樣子就知道了。
　　他悄悄修改了壹些細節，讓衣服顏色變得更深沈些，最後伸手撫平左胸位置上繡著銀色字母“W”的那塊布料，總算勉強能看了。
　　沒辦法，這件衣服是他成為威森加摩成員時發下來的，供他出席正式審判時使用。
　　菲利克斯走出屋子，來到校長辦公室。敲開門，他驚訝地看著辦公桌後的鄧布利多——他面色蒼白，看起來虛弱而疲憊，就連臉上的皺紋也多了幾條。
　　“阿不思，妳可嚇了我壹跳。”菲利克斯說，他瞬間就聯想到很多事情。
　　他仔細回憶，這種變化似乎是逐漸過渡的，壹開始並不明顯，他也完全沒留意。但是最近壹周時間他沒和鄧布利多見過面，效果壹下子顯現出來了。
　　“要想瞞過伏地魔可不是壹件容易的事。”鄧布利多微笑著說。
　　“好吧，”菲利克斯不得不承認他說得有道理，“我就怕我們自己人先被嚇到……”
　　兩人通過校長辦公室裏的壁爐出現在魔法部。
　　菲利克斯環顧金碧輝煌的魔法部正廳，他並沒有發現二月份戰鬥痕跡的殘留，但是壹些細節的地方確實變得和以前不太壹樣了：門廳中央的魔法兄弟噴泉雕像位置發生了細微的變化，應該是翻修時重建了無法用魔法復原的部分。
　　他們來到門廳盡頭的金色大門處，遇到壹同等升降梯的瘋眼漢穆迪和瑪奇班教授。
　　“壹直盼著這壹天！”瑪奇班教授背對著他們，扯著嗓門對穆迪說話，“有必要振奮人心，是的，我註意到壹些人最近有些悲觀，真不知道他們怎麽想的，明明比上次好太多了。”
　　穆迪掏了掏自己的耳朵，粗聲說：“妳說得沒錯。”
　　菲利克斯默默放慢腳步，讓鄧布利多走在前面——“鄧布利多？”瑪奇班教授的註意力從穆迪身旁挪開，仔細盯著鄧布利多的臉，“妳的面相看上去很差！也難怪，神秘人最近壹直在外面搗亂，妳是國際巫師聯合會的會長，肯定煩得很。”
　　鄧布利多微笑著附和。
　　他們乘坐升降梯來到九層，順著壹條光線昏暗的走廊往前走，菲利克斯瞥了壹眼視線盡頭神秘事務司的黑門，沒說什麽，接著壹行人轉向走廊左側的豁口踏入向下的階梯，終於來到第十層。
　　樓梯附近傳來說話聲——
　　“用不著調整順序。”博恩斯女士有些不滿的聲音說，“既然那些人要旁聽，就讓他們多待幾天吧。”她聽到腳步聲，擡起頭看到幾人，展露笑容走過來。
　　金斯萊朝他們點了點頭，朝著相反的方向離開。石頭墻壁上架著的火把將他的影子拖出壹條長長的、不斷跳躍的軌跡，他最後消失在壹扇沈重的木門後。
　　這邊，博恩斯女士關切地問候鄧布利多，隨後領著他們往目的地走。
　　“妳們剛剛在談論其它國家的魔法部？”菲利克斯問。
　　“是啊。”博恩斯女士從鼻子裏哼了壹聲，她壓低聲音說：“他們聯合起來施壓，我多少得展示壹些姿態出來。但他們和國際巫師聯合會的觀察員壹樣，只有旁觀的權利，不能發言和投票。”
　　“到了。”
　　她停在壹扇陰森森的黑門前，擰開鐵把手，嘈嘈雜雜的說話聲從暗室裏傳出來。
　　裏面大概有三十幾個人，菲利克斯瞇起眼睛，發現了壹個熟人。他走過去，“達摩克利斯？”魔藥大師達摩克利斯·貝爾比擡起頭，先是有些驚訝，接著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當然啦，妳也是威森加摩的壹員，不過前面幾次聚會妳沒來。”
　　菲利克斯跟他聊了幾句，中途有幾個坐在長板凳上的巫師跑過來和他打招呼，但這裏實在不適合社交，菲利克斯坐在貝爾比旁邊，饒有興趣地盯著孤零零立在中央的纏著鎖鏈的椅子。
　　菲利克斯環顧四周，發現今天的座位很有講究。
　　審判室四周用黑色吸光的石頭砌成，周圍的光線被弄得很暗，似乎刻意營造出壹種陰森肅穆的氛圍。屋子的整體布局像是壹個下陷的凹臺。四周是階梯狀向下排列的長凳，其中三面都零零散散坐著壹些人，他們和菲利克斯壹樣，穿著紫紅色長袍。這些人都是威森加摩的成員。
　　另外有壹些舉著羽毛筆和羊皮紙的記者點綴其中，他們顯得謹慎而低調，就連說話時都很小心。菲利克斯看到了麗塔·斯基特的身影。
　　他在三面席位上都能找到熟人，唯獨最後壹面——也就是帶鎖鏈的黑色椅子的背面，涇渭分明地坐著壹批陌生人，他們穿得也很正式，但身上別著的徽章、繡字無壹不顯示出他們來自不同的組織，菲利克斯知道這些人應該就是所謂的各國魔法部的“觀察員”了。
　　又過去十幾分鐘，不斷有人進來。
　　“篤篤篤。”
　　拐杖敲擊地板的聲音在室內回蕩，菲利克斯擡起頭，看到壹個頭發濃密、蓬松的人大步流星走進來，拐杖不斷戳在地上，是魯弗斯·斯克林傑。
　　他走到博恩斯女士身邊，低聲跟她說著什麽，博恩斯輕輕點了點頭。
　　他們各自找位置坐下，“可以開始了。”斯克林傑低沈的聲音回蕩在審判室裏。博恩斯女士成為魔法部長後，他就接替了她空出的位置，現在是魔法法律執行司的司長。
　　按照慣例，由他負責主持這次審判。
　　他的話像是壹個信號，話音剛落，墻角的門就開了，三個人走了進來。兩名身材高大魁梧的守衛夾著壹個矮小的男人走進審判室，那個男人太矮了，像壹只小雞仔似的被提在半空中，不停用腳尖點地。
　　守衛把矮個子男人塞進場上中央的椅子裏，隨後站在兩側。地上的鎖鏈像蛇壹樣高高揚起，那個男人恐懼地打了個激靈。
　　“暫時用不著。”斯克林傑說，鎖鏈聽話地伏在地上。他開始用低沈的、不帶感情的聲音念著壹份文件：“巴特·休斯，挪威巫師，曾在本國被指控走私違禁品，並與兩樁麻瓜襲擊事件有關，今年二月妳參與襲擊英國魔法部，被當場抓獲。證據確鑿，行為惡劣——宣判之前妳打算對這些指控進行反駁嗎？”
　　矮個子男人似乎嚇傻了，在椅子上壹動不動。菲利克斯倒是能理解他，在他周圍，大部分人都隱藏在黑暗中，搖曳的火把偶爾顯示出壹副靜態畫面：壹雙雙眼睛直勾勾盯著他的臉，隨後又突然消失。
　　空氣中時不時傳來“沙沙”地翻閱文件的聲音。這些因素給人帶來的心理壓力確實很大。
　　又過了幾秒——
　　“如果沒有異議——”
　　“等、等等！”矮個子男人突然叫起來，他試圖從椅子上站起來，結果被兩名守衛按了回去，拖在地上的鎖鏈也爆發出壹道金光，男人畏縮地蜷縮身體向後靠。他揚起壹張邪裏邪氣的臉，努力睜大雙眼盯著墻壁上反射的火光，試圖捕捉斯克林傑的位置。
　　他喘息著說：“我有異議，我有！我、我中了奪魂咒——”
　　在他身後，那群來自各個國家的觀察員壹陣竊竊私語。
　　“壹派胡言！”斯克林傑大聲喊道，獅子鬃毛壹樣的茶褐色毛發支棱著，“魔法部在壁爐、各個樓層之間布置了防賊瀑布，它會洗去咒語的影響，如果妳真的中了奪魂咒，妳怎麽解釋自己是被魔法部傲羅正面擊倒的？”
　　矮個子男人張張嘴，說不出話來。
　　斯克林傑擡起頭環顧四周，“事實已經很清晰了，各位陪審團成員，認為他有罪的請舉手——”
　　長凳上的人紛紛舉起手臂，借助室內幽暗搖曳的火光，胳膊豎起的長條形狀十分顯眼。矮個子男人無力地癱在椅子上。
　　“指控成立。巴特·休斯，妳被判決在阿茲卡班監禁十年，刑滿後，英國魔法部會將妳移交給挪威魔法部，妳將在那裏繼續為自己在本國犯下的罪行贖罪！”
　　“砰！”木槌重重落下。
　　巴特·休斯壹臉失魂落魄地被帶走了。
　　短暫的交頭接耳後，守衛們陸續帶進來幾名黑巫師，這些人明顯是襲擊魔法部的那壹撥人，幾乎沒耽誤多少時間，他們就和巴特·休斯壹樣被宣判有罪。壹直到接近中午時，重頭戲來了。
　　兩名長得有些相似的男人被帶了進來。
　　“拉巴斯坦·萊斯特蘭奇，羅道夫斯·萊斯特蘭奇。”斯克林傑低沈、忿怒的聲音說：“曾夥同貝拉特裏克斯·萊斯特蘭奇和小巴蒂·克勞奇，在第壹次戰爭結束時綁架壹對傲羅夫妻，用鉆心咒逼迫他們說出神秘人的下落。罪大惡極，被判處終身監禁。壹年前從阿茲卡班越獄，之後重新成為神秘人的爪牙和幫兇，疑似和多起騷亂有關，於二月份奉命襲擊對角巷的未來世界公司。被當場抓獲，證據確鑿。”
　　兩人臉色蒼白，稍微胖壹些的那個男人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說些什麽，但他只是從嘴裏發出含糊的顫音。
　　斯克林傑這次沒有讓陪審團舉手，他的黃眼睛沒有壹絲溫度，“毫無疑問，先生們，女士們，這兩人將被判處終身監禁，他們的名字會和他們的屍體壹起在那裏腐爛。”
　　又有人被帶了進來。
　　“穆爾塞伯、塞爾溫，加格森、諾特，妳們的罪名和萊斯特蘭奇兄弟壹樣，越獄、謀殺、作亂，依照法律，妳們將被判決終身——”
　　“等、等等！”壹個聲音突然說。
　　斯克林傑落下的木槌懸在空中，“塞爾溫？妳想為自己辯護，還是祈求原諒？在做了那些邪惡的事之後？”
　　“我、我承認，我有罪！”塞爾溫舔了舔嘴唇，結結巴巴地說：“但我希望陪審團能再給我壹次機會——我知道壹些名字——”他旁邊的高個子突然朝他沖過來，“妳這個雜碎！”“守衛！拉開他，拉開加格森。”斯克林傑大聲咆哮。
　　塞爾溫畏縮地坐在椅子上，他尖聲說：“我願意做證人！”
　　“塞爾溫！”加格森壹邊掙紮壹邊使勁兒吼道，“妳敢背叛黑魔王？妳以為這會是終點嗎？我們只是被關上壹段時間，他還在外面呢！還在外面！”
　　“把他們帶走！帶走！”斯克林傑吼道。守衛們照做了，最後只剩下塞爾溫壹個人。
　　“妳有什麽話說？”斯克林傑冷漠地問。
　　“我——”塞爾溫臉色慘白，很明顯加格森臨走之前的那番威脅很管用，他呼吸急促地說：“妳們會保護我，是不是？”
　　“這要看妳證據的分量。”博恩斯女士嚴肅地說，“我們掌握的信息遠遠超出妳的想象。”
　　塞爾溫抿了抿嘴唇說：“我明白了……我知道壹個人，烏姆裏奇，多洛雷斯·烏姆裏奇。”
　　“她跟妳在同壹天被逮捕了，目前在接受治療。而且我們還知道，是妳為她引薦的神秘人。”
　　塞爾溫瞪大了眼睛，身體歪了歪，“不、不是……”
　　“不是？”斯克林傑厲聲說：“我們掌握了確鑿的證據！妳以親戚身份接近她，並許諾給她魔法部長的位置！”
　　“不可能！”塞爾溫驚慌失措，視線不斷移動：“妳們怎麽可能知道？”他眼睛裏露出明悟的眼神，“我知道了，妳們壹定有其他臥底！他是誰？”
　　人們議論紛紛，他們——包括那些記者和觀察員——像嗅到了血腥味的鯊魚，紛紛看向博恩斯女士和斯克林傑，但兩個人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但這番話成功引起在場人員的註意，魔法部真的早就秘密埋下間諜了嗎？又會是誰？
　　終於來了。菲利克斯心想。
　　斯克林傑沒有回答他，審判繼續進行。
　　“我還知道兩個！”塞爾溫咬牙切齒地說：“埃弗裏！埃弗裏是食死徒，還有他的侄子切斯特頓。”
　　“他們已經被逮捕了，如果妳只知道這些——”
　　“等等！”塞爾溫目光掙紮，他還知道不少人，但他現在必須要拿出壹些有分量的名字，壹錘定音。“斯內普！西弗勒斯·斯內普！”
　　“他不在討論範圍之內，阿不思·鄧布利多為他作了擔保。”
　　“不，妳們被他騙了，我保證——”
　　“保證？以妳的信譽？”斯克林傑的嘴角顯出譏諷和嘲笑。
　　塞爾溫露出絕望的表情。
　　在他心目中斯內普絕對是真正的食死徒——因為斯內普在本身有著巨大嫌疑的情況下，還成功獲取了黑魔王的信任。這幾乎說明壹件事，他比其他任何食死徒都更值得信任。
　　只有食死徒才知道黑魔王到底有多可怕，要不是黑魔王壹再展示出對手下的冷酷無情，塞爾溫絕對不會背叛。
　　他盯著斯克林傑，只覺得他是壹個徹頭徹尾的傻瓜。但是沒辦法，他手裏的牌又少了壹張。
　　“馬爾福！盧修斯·馬爾福！他也是食死徒。”他不顧壹切地喊道。
　　斯克林傑的黃色眼珠裏混合著嫌惡和輕蔑的神情。他冷笑著說：“妳運氣真差。也有人為他做了擔保，這次是菲利克斯·海普先生。”
　　在場的人紛紛看向菲利克斯，菲利克斯平靜地回望。
　　塞爾溫臉上的表情在震驚、恍然和不可思議中轉換，原來如此。他失聲喊道：“他才是那個間諜！？”
　　壹切都說得通了……魔法部對他們的信息來源很自信，這意味著那個間諜在食死徒中的地位足夠高，他心裏閃過壹串名字，但他怎麽也沒想到，這個人竟然是馬爾福。
　　不止是他，在場的絕大多數人都沒想到。
　　受邀記者們興奮得心怦怦跳。麗塔·斯基特兩眼發光，羽毛筆舞出壹串殘影。大新聞，絕對的大新聞！馬爾福家族的族長先是被確鑿證實為食死徒，接著又發生反轉——他其實是壹名間諜。
　　而這個間諜，很可能還是菲利克斯·海普發展出來的，讓在魔法界呼風喚雨的馬爾福當間諜……斯基特壹想到裏面的內幕，就激動得渾身顫抖。
　　神秘人絕對要被氣死。她邊寫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