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軍裝下的繞指柔 by 折紙螞蟻
2018-11-16 15:31
簡辛闕是跟著奶奶長大的,從小他就知道,自己和別人不壹樣,別的孩子有父母,而他卻沒有。他只問過壹次這個問題。那時他還很小,可是卻記憶深刻。那壹整天,奶奶沒有吃飯,躺在床上,閉著眼睛,淚水總是從緊閉的眼縫中流出來,他的三餐是鄰居阿姨送過來的。從那之後,他再也不提任何和爸爸媽媽有關的問題。
簡辛闕和奶奶的生活清苦,幾乎沒有經濟來源。每逢過節過年,家裏總會來壹個叔叔,管奶奶叫媽媽,給他們帶很多東西。奶奶會很開心,但是仍會看見奶奶在偷偷的抹眼淚。
總是穿著筆挺軍裝的叔叔,會給他們送很多東西的叔叔,讓小小年紀的簡辛闕很崇拜,每次來總會把他們小小的房子修正壹新,簡辛闕覺得他是從天而降的神,無所不能。
因為生活在氛圍很好的大雜院,孤兒的身份並沒有給簡辛闕留下什麽陰影,他的學習成績壹直很好,他希望以後可以有很多錢,讓奶奶過上好日子,就像叔叔那樣。
高考的時候,他的成績優異,報考了軍校。做軍人,是他從小的夢想。被錄取,他以為奶奶會很開心。
那是第二次,奶奶把自己關在房間。
他已經不是小孩子,這麽多年生活中某個小細節的積累,已經足夠讓他認識到壹些事情,軍裝叔叔和自己的父母壹定是認識的,而他從沒有見過爸爸媽媽,那麽他們壹定是去世了,所以奶奶從不提起,所以他唯壹壹次問爸爸媽媽奶奶哭了壹整天。如此的反對他讀軍校,是怕他重蹈覆轍嗎?
他不知道怎樣去安慰奶奶,那是他唯壹的親人,將他養大成人的奶奶,這個世上最愛他的人,他不忍心看她傷心,卻也放不下自己心中的夢想。
傍晚時分,奶奶眼睛紅紅走出房間。這麽多年過去,她年紀更大,歲月的痕跡愈發明顯,她的眼睛不再明亮,背更彎,皺紋更深,她蹣跚走出的樣子讓簡辛闕熱淚直沖眼眶。
那晚,奶奶把他父母的故事講給他聽。他們是國家優秀的軍人,父親是隱藏在敵後的無名戰士,卻不幸身亡。剛剛生完孩子不久的母親,接受不了如此慘痛的打擊便隨之而去。
奶奶沒有阻止他去讀軍校,讓他自己根據心中所想去選擇。她說她老了,不能看著孫子先壹步離世,那是她再也無法承受的痛。可軍人是他的夢,她總會去世,而他的路還有很長,不想打破他的夢,不想他壹生不開心。
大學生活,讓他看到了另壹個世界。之前的生活圈子那麽的小,軍隊中所有的東西對他來說都是如此的新奇。他很用功的訓練、學習、偵查,結識了壹群生死兄弟。他本可以優秀的畢業,分到部隊做連長,幾年後或許會因為成績優秀而被特種大隊選走。
可是,畢業前,安全部的人找到他。希望他可以做臥底。之所以挑選他的原因很簡單,各科科目優秀,安全臥底科目第壹,家庭背景簡單,而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他長得和裴俞很像。
父親是敵後無名戰士,他對父親有無盡的崇拜,對所謂的臥底任務無限好奇,所以雖然不是那個專業,但是仍然修滿全部的安全科目。只是沒想到,未來的某壹天,他也像父親壹樣收到這樣的任務。
22歲之後,他是裴俞。
裴俞是留學國外卻走上彎路的典型代表,在簡辛闕成為裴俞的時候,他已經奄奄壹息的被偷送回國內。他的爺爺希望見他最後壹面。
“裴俞”開始混跡於紐約各大夜店,餓著肚子讓自己面色蒼白、身形削瘦,邋裏邋遢的出沒,尋找機會接近那時在國內被通緝的重犯樊老大。為了引起註意,和他的手下大打出手,甚至差點死在他們的槍口下。
樊老大的手下認出裴俞是誰,把他的身家告訴了樊老大,樊老大和善的把他拉入夥。壹切都在他的計劃中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樊老大想利用裴俞家的勢力回國,卻對裴俞百分之壹百的不信任。他給裴俞灌無數的毒品,他想要的無非是個俘虜。那些毒品殘噬著裴俞的意誌,讓他備受煎熬。他不能放棄他的任務和信念,為了自保為了大局,只能忍氣吞聲的向毒品投降。
是意外卻更是機會,裴俞替樊老大擋了子彈,樊老大開始對裴俞刮目相看。裴俞說,他想回國,想戒毒。樊老大欣然同意,開始張羅回國事宜。在國外的日子再逍遙,那也是無根的飄蕩,國內才是他的家他的根。有裴俞在,他不怕無家可歸。
不管是不是真心相待,樊老大把裴俞安排在自己身邊,結拜做了兄弟。回國之後,給了裴俞壹個堂主職位。
真的裴俞已經去世,回國後的裴俞成功接管了裴家壹個物流公司,樊老大利用裴俞打通關系,慢慢開始相信裴俞,甚至後來將他視為心腹。
裴俞以為時機成熟的時候,安全部那邊卻出了內鬼走漏了風聲,眼看局勢無法收拾,出動的特種兵已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裴俞咬著牙忍住沒有出聲,眼睜睜看著特種部隊在對方洞悉行動的情況下傷亡慘重,而那個血流成何的時刻,他正和樊老大抱著辣妹把酒言歡。
就是因為那次,梁牧澤視他為仇人。其實,梁牧澤壹直不知道裴俞就是臥底,他只知道在內部有他們的眼線。從來沒有想過,這個有著豐厚家底的人是黑幫,更沒有想到的是,他是臥底。
那之後的日子,裴俞總是會做相同的夢,同僚們扛著搶沖鋒陷陣,被機槍掃射幾乎成了篩子,他們渾身是血的走近他,問他為什麽,壹遍又壹遍。他開始喝酒,曾經壹度不喝醉就無法入睡,那段日子對他來說是那樣的難熬,連戒毒都沒有這麽痛苦。
遇見夏初,是個意外。在這之前,他的生活看似光鮮,內心卻是暗淡沒有光彩,多年來壓抑的生活讓他完全沒想過,這輩子會遇到壹個喜歡的人,然後共度壹生。她的笑就那樣毫無預兆的撞進他的眼瞼,撞進他的心。他是那樣的驚喜,只能死皮賴臉的和她說話,逗她,看她笑,打聽她的種種。
他不想把她拉進他的生活,只是希望離他近壹點,她像陽光壹樣,是無盡黑暗中的唯壹壹束光芒,已經在黑暗中太久的他貪婪的想要光芒離他更近更近,不想她離去。
她的身份太特殊,軍醫。壹個和黑幫有千緒萬縷關系的人,壹個是軍醫,怎麽看都是搭不到壹起的組合。
世上的確沒有不透風的墻,爺爺住院期間,他和夏初那些小事傳進了樊老大的耳朵。那壹群唯恐天下不亂的人煽風點火,把他架了上去,在那些人的眼中他壹直是放蕩不羈的,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陰錯陽差般,追求他喜歡的人,可是也知道,這早晚會讓夏初陷入危險。
平心而論,梁牧澤對夏初來說的確是更好的選擇,有光鮮的足以和她相配的人生,可以正大光明的保護她,而他也許只能給她帶來危險。
和夏初外出那壹天,是這麽多年來最開心最無憂無慮的時光,是他看不見未來的日子中最明媚的壹天。那是夏初第壹次到遊樂場,卻也是他的第壹次。那之後多個午夜夢回,都有她銀鈴般的笑聲不斷的回蕩在耳邊,像是噬心的毒藥,讓他欲罷不能,讓他如何也戒不掉。
從西南入境的貨被繳了,再加上多年來裴俞用慢性毒藥侵蝕著樊老大的心臟,讓樊老大壹激動便倒了下去。裴俞匆匆趕往西南境上處理事情,就是這次,梁牧澤知道了裴俞的真實身份。對他的已經不只是多年前的死傷兄弟的仇怨,還有現如今的夏初。梁牧澤認為,裴俞完全把夏初拉進了壹個危險圈,陷夏初於危險。
樊老大倒了,會裏的派系紛爭愈演愈烈,想要置身事外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這麽多年來裴俞鋒芒畢露,太多人眼紅他的地位,想要扳倒他自然要從他的弱點入手,而夏初,是最好的切入點。裴俞自然是能想到這些,才派了人跟著夏初,保護她。
而夏初卻完全把他列入了黑名單,看著她有些恐懼又強裝鎮定的眼神,讓裴俞很無力也很心痛,她是他最想守護的陽光,她卻把陽光留給被人,面對他的時候,只有冰冷和不信任。
梁牧澤把夏初接走,他不得不承認,那是最完全的方法,特種大隊的確是最安全的地方。已經註定了他和夏初是沒有結果沒有未來的,也許別的都不足以成為他們在壹起的障礙,而唯壹卻又最無可奈何的是,夏初不喜歡他。這才是最大的障礙,也是他必須面對的事實。
他從來沒有想過傷害夏初,從來不希望打破夏初的生活,壹切都是迫不得已。是不是也恰恰說明了,他們不合適,沒有未來?
太多人被他的家事和外表蒙蔽,以為他只是裴氏太子爺,是獨當壹面的裴總,是財經雜誌的常客。
電視臺安排米谷來采訪他,他卻多次爽約。米谷是個好女孩兒,而他也只不過和她見了幾次面,請她吃飯,她就不幸成為了那些人打擊他報復的切入點。多年來刀刃上的生活,讓他對四周的情況很敏感,有沒有人跟蹤,有幾個人,他都了如指掌。為了以防萬壹,第二天米谷就和夏初壹起被送回N市。
他不應該和任何人有牽連,不該把無辜的人扯進這場無煙的戰爭。
6年的艱辛,6年的隱姓埋名,終於換來了如今的海闊天空。他立了功,升了職,卻也錯過了夏初。如果當年被選中的不是他,他會不會更早的遇見夏初?會不會有更多的機會得到夏初?
可是沒有會不會,只有不會!
他累了,這些年熬幹了他的身心,他想停下來休息壹下。也許,看到更多的陽光之後,他會意識到,自己並沒有想象的那樣喜歡夏初,只是貪戀她身上陽光的味道而已。
但願,能如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