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0

春節壹天天臨近，G市地處偏南，過節的年味不似北方那麽濃重，大家的穿著也不像北方那麽臃腫，更顯不出過年的氣氛。
夏初的醫院沒有放假，過年7天可以輪著調休。夏初只能在初5-7休息三天。很早之前她就開始盤算著利用這三天時間回壹趟N市，她已經半年沒有見過親媽了。梁牧澤是拐彎抹角的讓她去特種大隊，誘騙說大隊食堂的餃子是他吃過最好吃的，還說天氣預報說過年幾天山上會下雪。壹聽就是騙人的，騙小孩兒還靠譜。
後來，蘭梓玉給夏初打電話說，因為夏將軍過年那幾天要慰問部隊和軍屬，家裏只留她壹個人過節，所以決定來投奔夏初，陪夏初過年。
夏初當然壹百個樂意。可是正趕上春運，蘭梓玉決定太晚，已經沒有飛G市的機票。不過幸好有飛G軍區的軍用飛機，正好可以把她送回來。
大年27，夏初到軍事飛機場接蘭梓玉，看見老媽身影那壹刻，夏初的眼淚噴湧而出。飛跑著沖過去，跟小孩子壹樣撲在蘭梓玉懷裏哭的稀裏嘩啦。蘭梓玉思女心切，抱著夏初也是哭的不能自抑，兩個女人在軍人紮堆的地方，完全不顧旁人的眼神狠狠大哭壹番。
蘭梓玉壹直不喜歡小動物，夏初本來還擔心老媽和二喵如何和平共處。沒想到，半年不見的蘭梓玉竟然如此開明，看見二喵沒有嫌棄的表情，也沒有提著二喵扔出去。如春風和煦壹般，笑著說：“這貓長得，嗯，跟別的貓壹樣。”　
夏初汗。不喜歡就當沒看見好了……
蘭梓玉壹來，家裏馬上有了年味兒。蛋卷、酒釀圓子、鹹水鴨、鳳尾魚，每天做壹大桌子菜等著夏初回家，夏初總是壹副這輩子都沒吃過這麽好吃東西的樣子，盤盤見底，跟從貧民窟爬回來的孩子壹樣。蘭梓玉每每看著她這個樣子總是高興卻又心疼。
大年29，2011年的最後壹天，這天居然沒有給夏初排夜班。夏初開心極了，真怕把老媽壹個人撇在寬敞的房子裏過新年。
夏初早早的收拾自己的東西，昂首挺胸，在壹路註目禮之下走出辦公室。地鐵上接了電話，蘭梓玉說家裏的小蔥沒了，做什麽的不入味道。夏初出了地鐵又拐了壹趟附近的大超市，壹出門，就看見了穿著駝色風衣玉樹臨風站在門口的裴俞。隔著來來往往的人群，笑吟吟的看著夏初。
　夏初看見了裴俞，看見他篤定且溫柔的笑容，感覺像是專門等她壹樣，心裏飄出壹絲異樣。　 “好久不見。”夏初走近，先打招呼說。
“是啊，我以為妳已經把我忘記了。”
　夏初笑。他說的不假，真的已經快要忘記這個人的存在，可是現在又記起了，而且會很深刻。
“買了東西？我送妳回家。”
夏初不著痕跡的躲開他想幫忙的手。“不用了，很近，我自己回去。”
裴俞收回停滯在半空的手，“聽說阿姨來了是嗎？我準備了壹些年貨，正準備給妳送過去。”
夏初擡起頭看他，認認真真的盯著他的眼睛，想從中抓住壹些什麽，想隔著那層陽光高雅的神情看清他的真面目。忽然，夏初笑了。“裴先生，謝謝妳的好意，我家什麽都不缺。”
　　裴俞的笑容僵在臉上。　
“難怪這些日子總覺得有人鬼鬼祟祟的跟著我，壹直以來還以為是自己多心了，可是現在看來卻不是這樣。”夏初依舊笑著，吐字如珠玉落盤，聲音緩緩的繼續說：“裴先生，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妳，我是軍人，這麽多年的軍事課程不是白上的，雖然我沒有反偵察能力，可是壹雙眼睛和警覺還是有的。”
裴俞的收回笑容，“夏初，妳應該明白我的心意。”
“妳應該知道我已經有男朋友了，我們還是不要再聯系為好。”她才不會傻子壹樣的相信，他只是單純因為喜歡她而找人跟蹤她。“再見。”
　夏初加快回家的腳步，迎著風長長緩了壹口氣。難怪梁牧澤讓她不要和裴俞接觸，雖然還不是很清楚具體的原因，但是肯定不簡單。
滿腹心事的夏初回到家，耽誤了蘭梓玉做飯，被數落了壹通也不反駁，連衣服都沒換，就抱著二喵曲蜷在沙發上。和二喵大眼對小眼。
“妳能看出來我在想什麽嗎？”
“喵喵~”
“妳如果看出來了我就送妳去看梁牧澤。”
“喵嗚~”二喵揮了揮小爪子，夏初還以為它色心又犯了，正準備給它嚴厲的警告，後腦勺就挨了壹巴掌。
“哎呦！媽，妳打我頭幹什麽？”
“妳怎麽沒羞沒臊的！”蘭梓玉瞪了她壹眼。
“那還不是因為妳，非讓我住這兒。要不也不會有這些事情了。”她沒有瞞著自己老媽，見面第壹天就把壹切坦白從寬。
“別把什麽事兒都往我身上攬，我還不是怕妳受委屈，妳和梁牧澤是怎麽發展起來我壹點兒不知道，還害的我寫檢查。”蘭梓玉拿眼睛狠狠剜夏初。
夏初知趣的不再說什麽，禍從口出，說多總是錯。
蘭梓玉轉身回廚房，嘴裏囑咐道：“趕緊換衣服，洗手準備吃飯，給妳爸打電話，提醒他別忘吃降壓藥，別睡太晚了。”
夏初翻身趴在沙發上，伸手扒拉著矮幾上的座機，撥了壹串號碼出去。電話通了之後，夏初照著蘭梓玉吩咐的那些壹壹交代囑咐。
“行了，領導還有什麽指使？”
“妳媽什麽時候回來？”夏初越過沙發背看看在廚房忙碌的慈母身影，萬分不舍。“不如，別讓我媽走了。”
“妳敢！”
夏將軍的聲音立馬高了兩個八度，恨不得把夏初的耳膜震破。夏初趕緊安撫道：“我就這麽隨便壹說，您也隨便聽聽就行了，千萬別放心上。”
“上次跟妳說的話，記住了嗎？”
夏初撅著嘴，哭喪著臉，嗯了壹聲。
“轉達了嗎？”
夏初沒出聲，幹搖頭。搞笑，她敢明說沒有嗎？
那邊仿佛是猜到壹樣，立馬接下壹句，“告訴妳夏初，別給我耍心眼，我最近是忙顧不上，等這年過去了，看我怎麽收拾他。”
“哈哈，您真會開玩笑，哈哈。”夏初扯著嗓子假笑，幸好是隔著電話，要不然她能哭出來。
夏將軍在電話那頭冷哼，“好笑嗎？”
“不好。”
嗯，那先掛了吧，我這邊還有事。還有，那個，讓妳媽早點兒回來。”
蘭梓玉端著做好的菜出了廚房，就看見夏初跟被吸了魂兒壹樣癱在沙發上，目光呆滯。“想什麽呢？換衣服幫忙。”
“哦。”夏初從沙發上退下來，耷拉著腦袋往臥室走。
“妳爸說什麽了？”
夏初依偎在門板上，沒有元氣，痞痞的說：“讓妳早點兒回去，夏將軍沒了妳生活不能自理，想妳想的緊。”
蘭梓玉嗔了她壹眼，夏初瞇著眼睛假笑壹下關上房門。
　和往年壹樣，只有夏初和蘭梓玉兩個人過除夕，哦不，今年比往年多了壹只貓。夏初特赦二喵，給它的小盤子中放了不少好東西，可是二喵完全不領情，壹跳上了餐桌，盤坐在壹邊盯著滿桌的飯菜和肉肉，不停的用舌頭舔著嘴巴，用極其可憐又帶著誘惑的貓眼看看夏初，又看看飯菜。喵喵著。
“妳看妳把貓慣成什麽樣了？以後妳有了孩子，還指不定成什麽模樣呢。”
夏初瞥了壹眼二喵，夾了壹棵青菜杵到它面前，結果二喵白了她壹眼跳下桌子。
“這貓笨著呢，這招百試不厭。”夏初得意洋洋的說。
南方過年，不像北方那樣歡天喜地放鞭炮，更何況現如今生活水平提高了，過年也越來越沒有年味兒。夏初總能記得小時候，和院子的孩子們放炮竹，在新衣服上燒出好多洞洞也毫不在意，收壓歲錢收到手軟。那是壹段如此讓人難忘的回憶。
特種大隊有壹個傳統，領導們會在除夕夜裏輪流站崗，讓戰士們好好休息。這個傳統自特種大隊成立以來壹直延續至今，被多個部隊紛紛效仿。
大年初壹早上，剛下崗的梁牧澤，回辦公室的途中從大隊長門前經過，門虛掩著，梁牧澤不在意的往裏面看了壹眼，隨即壹句話傳進他耳朵。
“這個事情有點兒麻煩，這樣下去夏初會不會有危險？”
梁牧澤邁出的步子收了回來。他聽見了夏初的名字，絕對不會聽錯。夏初，危險？不容再有什麽顧慮，壹把把虛掩的大門推開。辦公室裏除了董誌剛，還有另壹位穿著警服的男人，看警銜是壹級警督，剛剛那句話應該就是他說的。
董誌剛驚訝的看著臉色不是很好的梁牧澤，楞了壹會兒，才介紹說：“這位是市局的陳主任，這是我們的中隊長，梁牧澤。”
趙主任笑了笑，伸出右手說：“妳好，梁中隊。”
梁牧澤探究的看著眼前的人，握住他伸過來的右手，“妳好趙主任。”
“大隊長，我就先不打擾了，再聯系。”趙主任看起來四十多歲，溫文爾雅。和董大隊長站在壹起，整個壹黑白配。
“行行，老趙，保持聯系，我送送妳。”趙主任很會察言觀色，趕緊阻攔說說：“不用不用，妳們聊，我先回去。再見梁中隊長。”
“慢走。”年前的壹次提拔中，梁牧澤已經正式晉升為中校，仍留在特種大隊，提拔為中隊長。29歲的年輕中校。
董誌剛和梁牧澤把趙主任送出門，梁牧澤就直奔主題。“他說的什麽意思？”
董誌剛走回到辦公桌前，沈思了壹會兒，像是再衡量什麽。“本來不想告訴妳，但是被妳聽見了我也就不瞞妳了。有人跟蹤夏初。”
梁牧澤壹拳捶在辦工桌上，木質的辦公桌承受不住壓力壹般吱呀了壹聲。他的眼裏閃著分明的怒火，聲音冰冷的說：“為什麽不告訴我？”
“妳看妳看，為什麽不告訴妳？壹點兒都不冷靜，我怎麽說？”董誌剛提高嗓門，指頭恨不得戳到梁牧澤的腦門上。
梁牧澤垂在兩側的拳頭越握越緊，狠狠吐出兩個字，似是要將他碎屍萬段壹樣。“裴俞。”
“妳先消消氣，警察已經派了人時刻保護夏初的安全，妳放心……”
“妳讓我怎麽放心？”梁牧澤咆哮的喊著，聲音恨不得傳遍整個樓層。
董誌剛猙獰著臉，掐著腰，用更高的分貝喊道：“吼什麽吼？妳以為我不擔心嗎？不能打草驚蛇，我又能有什麽辦法？”
梁牧澤不接話，粗重的喘氣聲在盤旋在空氣中。對裴俞，他早已恨之入骨，卻因為穿著軍裝只能按兵不動等著時機。現在連完全不知情的夏初也被牽扯進來，他真是，恨不得把裴俞扯成碎片。
董誌剛知道梁牧澤此時心情極其不好，安撫他說。“妳先消消氣，回去休息壹會兒。”
　“夏初不能在G市待下去了。”梁牧澤平靜壹會兒，沈著聲音說。
“那怎麽辦？送回N市？夏副司令哪兒怎麽交代？”
“能瞞就瞞，不行就實話實說，反正不能讓夏初繼續住下去，”說完看向董大隊長，“我要休假。”　
董誌剛抓著桌子上的水杯就對著梁牧澤扔了過去，水杯擦著他的迷彩過去，“砰”的壹聲在地上碎開。“現在什麽時候？過年戰備！休假？敢再說壹遍讓老子聽聽？”董誌剛生氣的在辦公室來回走動，又指著梁牧澤說：“壹天也不行。我知道妳擔心夏初，妳平時那股子冷靜勁兒哪兒去了？會不會動動腦子？”
　 梁牧澤不反駁，也不接話，悶著頭不吭聲。
“這樣吧，”董誌剛松口說：“等正月過去，給妳兩天假把夏初送回去，這壹個月……唉……”他也擔心夏初，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雖然有便衣看著，但是不知道裴俞的用意如何，萬壹不善，幾個便衣警察也形同虛設。
“不如，”梁牧澤看著窗外有些陰沈的天空，似是征求意見的說：“把夏初借調來特種大隊，這是最安全的方法。”
董大隊長聽了梁牧澤的話，剛剛緩下去的臉色有猙獰起來，氣呼呼的瞪著他，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沒有出言反駁，倒是意外的點頭稱贊是個好方法。“過兩天我就去和他們院長說，把夏初借調過來。”
梁牧澤的神色終於有所緩解，眼角飄出壹絲不易察覺的笑。
董誌剛辦公桌後坐下，雙臂抱胸，下巴看著梁牧澤宣布：“空降師早就說，要從我們這借調位高人去給他們做指導，提名點姓了，只是我壹直壓著不想放人……”
梁牧澤的臉瞬時黑了幾分，他就知道，天下沒有這般好事！！！
“妳回去交接壹下準備準備，過了初七就去空降師。就算有什麽緊急任務也來得及趕回來，反正兩個師部離得也不遠。”
“老董，做人要善良。”梁牧澤咬牙切齒的吐出這幾個字。
“我善良，這是為妳著想，免得妳被夏副司令扔到山崖下面，好好想想吧，我不會害妳的。”董誌剛走到梁牧澤面前，拍拍他的肩膀，對他認真的點點頭，“我要去G市壹趟，妳去嗎？”
“不去。”
“拉到！”接著又故意氣梁牧澤壹樣，“夏初的母親來了，老領導的夫人，過年了我得去看看，警衛員？備車。不行，還沒吃飯呢，先去吃碗餃子。”說完，瞟了梁牧澤壹眼，在他面前晃了壹圈兒才走出門。
　梁牧澤壹腳踹辦公桌上，桌子被踹出壹截距離。“別踹我屋裏的東西，踹壞了從妳工資裏扣啊。”已經走遠的董大隊長還不忘囑咐壹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