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顧大少爺落荒而逃，壹路橫沖直撞的，剛好碰上阿離。阿離不知道要幹什麽去，手上端著盆水。險些被顧沈撞倒，阿離穩了身形給顧沈行禮 ，“大少爺。”
　　顧沈盯著銅盆發呆，水被撞的在銅盆裏來回波蕩，不像是熱水，都沒冒氣的。顧不上其他的，顧沈伸手就往盆裏撈。阿離大驚失色，“大少爺，這水太冰了，您才病了壹場。”
　　哪喊得住壹個傻子，顧沈澆了兩把冷水在臉上，被冰的直打寒顫，猛的甩了兩下腦袋，呼吸都有些滯了，思維都被冷水糊住。
　　下人們都嚇得不輕，小丫頭都驚叫了起來，阿離把她們呵斥住，“大少爺…您….”顧沈如今傻了，做什麽都情有可原，阿離只怕他把自己凍壞。
　　沒用。
　　顧沈推開擋在跟前的眾人，手忙腳亂的朝屋內跑，身後是阿離焦急的呼喊聲。
　　............ ！
　　第二日，樂仙引就傳人來邀樂盈缺酒樓壹聚。樂家三兄弟，關系算不上親密，尤其是樂仙引，逢人七分笑，對自家兄弟卻是冷淡不少。
　　不問樂盈缺的來意，悠然壹笑道，“盈缺和我很少有機會坐下來閑聊。”樂盈缺看著他，帶著幾分打量，“二哥，不問問我為何請妳出來？”
　　樂仙引仍舊面不改色，“兄弟之間，見個面還非得有個理由嗎？”
　　樂盈缺眉頭微蹙，“二哥為何要告訴我顧沈喜歡核桃酥？”樂仙引眺目遠方，悠悠道，“顧沈不喜歡？”
　　“二哥和顧沈認識些許年，難道不知道他…他吃不了核桃酥。”樂盈缺音量壓的極低，梗著脖子看著漫不經心的樂仙引。樂仙引收回目光，嘴角帶著道不明的笑容，“興許是我記錯了。”
　　“二哥，顧沈他不是妳愛…”樂盈缺的話戛然而止，樂仙引輕笑了出來，像是戲謔著小畜生壹般看著樂盈缺，揶揄道，“弟弟啊，人人都願意做人上人，我不是對顧沈沒存那些個心思，只是讓我壹輩子活在後院，和女人爭風吃醋的為壹個男人我做不到。”
　　樂盈缺臉上青壹陣白壹陣的，“妳是故意的！顧沈落水是不是跟妳有關？”樂仙引又道，“我把顧沈雙手奉上，妳不該感謝我這個當哥哥的嗎？”
　　不待樂盈缺開口，“妳呀，妳對顧沈的心思藏了多久了，怎麽只記得顧沈，不記得妳自己的腿了？是在輪椅上坐久了，忘了腿怎麽廢的嗎？”
　　樂盈缺確實不太記得了，當時太小了，能記住的好像只有顧沈。樂府上的老人都說他是貪玩鬧得，這麽多年來，就連樂盈缺自己都信了。默不作聲的看著樂仙引，樂仙引像是在講壹件好笑的事情，“真不記得了，哥哥告訴妳。”
　　樂盈缺第壹次見顧沈，是在五歲的時候。樂仙引頭壹次把顧沈叫到樂府來玩，顧沈與樂仙引同歲，又認識的早，兩人親近不少。
　　自娘親去世後，樂家仿佛沒了他這個兒子壹般，不光是樂釗不重視，就連府上的下人都當睜眼瞎，樂盈缺經常餓著肚子，實在難受了，自己偷偷跑到廚房吃點東西。
　　那天也剛好從廚房偷偷溜出來，今天不走運，廚房連殘羹剩飯都沒有。樂盈缺長得小，連跨門欄都費勁，路過院子的時候，正好看到了顧沈。
　　樂仙引說是要拿字畫給他看，讓顧沈等等。沒想到等來樂盈缺，小孩搖搖晃晃的，路都走不穩，顧沈左顧右盼的正好瞧見他，兩人壹對視，小孩見著桌上的點心就不走了，粉嫩的舌頭抿著嘴唇，不自覺的吞咽著喉嚨。
　　別是樂府買的下人吧，顧沈心道。小孩長得乖巧，寒冬臘月的嚴風給他臉蛋都刮紅了，哆哆嗦嗦的哈著白氣，小手揣著兜裏，縮著脖子看人。哪怕餓的站不住腳了也不敢貿然上去要吃的，顧沈朝他壹招手，小孩屁顛兒屁顛兒的就跑過來了。
　　“餓了？”顧沈也只有十歲，在樂盈缺眼裏像個小大人。樂盈缺忙不叠的點頭，眼睛就沒從點心上移開過。顧沈把桌上的點心往樂盈缺跟前壹推，“妳自己拿。”
　　樂盈缺小心翼翼的打量著他，像是在思索他說的是不是真的，不會伸手拿了就會挨打吧。顧沈不知道小孩在想什麽，心道他是不是害羞了，隨手拿了塊兒塞到他手裏。
　　樂盈缺捧著塊點心，眼睛壹眨壹眨的看著顧沈，半晌才奶呼呼的說了聲，“謝謝。”小孩拿著塊點心就朝亭子外邊走，三步壹回頭的看著顧沈。顧沈覺著好笑，正想開口叫他看路，有樂仙引抱著字畫就出來了。
　　小孩壹見樂仙引，連禮都沒行，顫顫巍巍的跑走了。樂仙引先是壹楞，轉而看了眼樂盈缺的背影。顧沈好奇，隨口問了句，“這是誰家的小孩？”不像是下人，可要說不是下人，怎麽會餓的到處找東西吃。
　　樂仙引淡淡的掃了壹眼樂盈缺跑的方向，臉上掛起微笑，“怎麽了？冒犯妳了？”顧沈翻看著樂仙引拿來的字畫，回道，“沒，怪有意思的，估計是餓了，給了他塊點心。”
　　“是嘛。”樂仙引嘟囔著，末了加上壹句，“府上的下人，新來的，不懂規矩。”兩人在亭裏坐了壹會，天寒地凍也不願到屋裏去，下人上了炭火才沒那麽冷。
　　不是樂仙引不願進屋，是看到壹個小腦袋老是在打量他們這兒，樂盈缺躲在石頭後，畏首畏尾的偷看顧沈，索性讓這他在外邊看個夠。
　　池子裏的水都結了冰了，樂仙引不動聲色的瞥了壹眼樂盈缺，樂盈缺還傻乎乎的不知道被發現了。轉頭又對顧沈道，“妳說這池子下邊的魚還活著嗎？”顧沈看了眼池子，“這麽冷的天兒，估計活不了了吧。”
　　也不接顧沈的話，樂仙引徑直朝著池子去，眼看著樂仙引往冰面上踏，顧沈壹驚，“妳去幹嘛，快回來。”樂仙引笑道，“我想看看。”顧沈罵他胡鬧，跟到樂仙引身邊要把他拉回來。樂仙引嬉笑著，“我就看看。”
　　身後的樂盈缺還在偷看了，從石頭後邊走出來了，墊著腳朝這邊張望。看顧沈啊，顧沈有那麽好看嗎？
　　晚間送走了顧沈，樂仙引才找到樂盈缺，躲在清冷的小屋子裏，哆哆嗦嗦的。樂仙引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想把面前的揚塵扇遠壹點，無奈越來越多，輕咳了起來。
　　樂盈缺聽到動靜，從榻上爬下來，帶著幾分疏離，“哥哥。”樂仙引從未跟樂盈缺說過不讓他叫哥哥的話，但也從未親近過樂盈缺，樂盈缺見著他總是繞著走，有旁人在的時候，都不敢喚他。
　　樂仙引帶著點心來的，把點心朝樂盈缺懷裏壹塞，“今兒站石頭哪看什麽了看那麽久？”樂盈缺捧著點心，突然覺著沒那麽害怕他二哥了，壹碟點心就收買了，還朝著樂仙引進了幾步，“看妳們玩。”
　　“看顧沈吧？”點心有些涼了，吃起來都不軟糯，樂盈缺還傻乎乎的問道，“他叫顧沈啊。”又好奇的道，“哥哥認識的人。”
　　真有趣，像顧沈說的壹樣，怪有意思的。樂仙引臉上似笑非笑，樂盈缺看不懂他的表情，不懂什麽叫不懷好意，只道樂仙引剛給了他吃的。
　　“妳想跟我們玩？”樂盈缺奮力的點了點頭，沒人陪他，要是哥哥肯帶著他玩就好了。自五歲時和顧沈認識，顧沈便和自己百般要好。後來又聽說他是顧家的大少爺，無論走到哪都有同歲的人討好顧沈。
　　顧沈對樂仙引好，那些人自然也要討好樂仙引，別人羨慕不來的事，顧沈偏偏圍著自己轉，就連他這個弟弟，都只能站在遠處偷偷看眼顧沈。
　　壹想到這兒，樂仙引有些不痛快，誰給樂盈缺這個膽子的。看了眼吃的正香的樂盈缺，樂仙引悠悠道，“妳知道我們今兒玩的什麽嗎？”
　　“玩的什麽呀？”樂盈缺好奇，他想知道。“我們呀，想看看誰能先把池子裏的冰捂化了。”說的樂盈缺身上直打寒顫，“怎麽捂啊？”樂仙引俯**子，輕聲說道，“趴在上邊捂唄。”
　　樂仙引吐出來的氣息都是冰冷的，樂盈缺不自覺的往後退了退，“那得多冷啊。”樂仙引搓了搓手，是挺冷的，光是站在這屋子裏都覺著冷，“我們今天試過了，不是想跟顧沈玩嗎？玩了這個，以後就帶妳玩別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