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以身相許？”
　　林婧瞪大眼，結巴道：“妳、妳在開什麽玩笑？”
　　顧廷川想了想，認真地慢慢說：“不是開玩笑。我能追求妳嗎？”雖然有點不可思議，但他活到今天這個歲數，還是第壹次對壹個女人產生這種想令她屬於他的沖動。
　　壹直以來，女人對於他來說都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即使是顧徵的生母郭秋雲，也沒在他的心裏掀起任何波瀾。他尤其厭惡那些盯著他的外表和財富追逐他的女人。
　　林婧也喜歡他這張臉，但他從壹開始的厭惡到現在的擅用這張臉給他帶來的優勢，心態轉變起來毫無障礙。
　　顧廷川總是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麽，這段時間的經歷足以讓他理清對林婧的感覺。既然看上了，就果斷出手，壹如他在商場上的精準。他對自己的眼光壹向有信心。
　　林婧的臉頰浮起淡淡的紅暈。
　　她不是沒有經過事的女人，顧廷川剛才看她的眼神不對勁，她已經隱隱察覺到什麽。但他真的說出來了，她依然感到手足無措。
　　壓力好大。
　　林婧深吸壹口氣，力持鎮定，試圖用成熟的姿態面對他：“顧先生，您怎麽會有這種想法呢？是不是我的行為給了您錯誤的引導？如果您覺得我們之間的關系越界了，我可以……”
　　顧廷川手握成拳，抵在唇邊掩住上揚的弧度，柔聲道：“林小姐，妳冷靜壹點。”
　　林婧的聲音瞬間像被貓吞掉了壹樣，無所適從地看著他。
　　努力撐著氣勢的模樣兒有點可憐。
　　壹個三十多歲的女人還有著這種表情，簡直是犯規。
　　顧廷川的心幾乎在瞬間軟下來，原本打算強勢進攻的念頭也滯住了。
　　不想太嚇著她。
　　幾乎是他的氣勢壹弱下來，不知不覺渾身緊繃的林婧神經也為之壹松。
　　她從小長相漂亮，又懂得保養，即使已經三十多歲，也絲毫不見老態，無論容貌還是身段，都宛如二十多歲的女人，柔美中帶著壹絲成熟的嫵媚。所以自從丈夫安楊去世後，對她示好的男人幾乎沒有斷過，她都能從容淡定地婉拒。但像顧廷川這樣的，她真是第壹次遇見。不需要激烈的語言和動作，他就只是靜靜看著她，她已經難以說出拒絕的話。
　　因為總覺得，拒絕是沒有用的。
　　他會得到他想要的。
　　這個模模糊糊的認知簡直顛覆了林婧的三觀。
　　這不是她之前已經有點熟悉起來的顧廷川。她是不是壹不小心惹上了不該惹的人？
　　所以她幾乎是本能地選擇示弱。
　　還好顧廷川似乎吃這壹套。
　　林婧放軟聲音：“顧先生，抱歉，太突然了，我有點亂……”
　　顧廷川說：“不急，妳可以慢慢考慮。”
　　林婧微微垂下眼簾：“自從小溪爸爸去世後，我壹直沒有和其他男人來往過。我……只想守著小溪過日子，沒有再投入壹段感情的打算。您有更多更好的選擇，何必在我壹個年紀大，又帶著孩子的人身上浪費時間？”
　　顧廷川說：“我很清楚妳的情況，並不認為這是妨礙我追求妳的理由。我同樣是年紀大，又帶著孩子，和妳沒有太大區別。在遇到妳之前，我也沒有投入壹段感情的打算。”
　　俊美清貴的男人溫言低語，說著含蓄的情話，饒是林婧內心拒絕的意誌十分堅定，也忍不住心裏微微壹蕩。
　　林婧咬了咬舌尖保持理智，艱難說：“可是，我對您……沒有這個方面的意思……”
　　顧廷川平靜問：“為什麽呢？我有哪壹方面做得不好？”
　　林婧說：“感情的事，很難說得清。”
　　顧廷川微微側首，用壹個顏控最難以抗拒的角度看著她，略顯狹長的眼睛漂亮幽深：“感情可以慢慢培養。我對妳有好感，妳對我完全沒有壹點好感嗎？”
　　林婧：“……”這是作弊！
　　“還是因為我的身體？誠如妳所見，我的身體不好。我的前妻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和我離婚。”顧廷川微微苦笑。
　　想不到還有這壹層，林婧不禁安慰說：“自然不是。身體不好可以慢慢調養，我小時候身體也不好……”
　　“那妳拒絕我的理由是什麽？”顧廷川目光壹閃，“還是，和妳侄女婚禮上的那位範先生有關？”
　　侄女婚禮上的那位範先生？範誌碩？
　　林婧壹瞬間有些茫然，但顧廷川的口氣令她感覺到壹絲危險，趕緊澄清：“我和他只是上下級的關系。大家只是愛開玩笑。”
　　其實她不喜歡這種玩笑。但範誌碩是老板，從來沒有明確對她挑明過追求之意，讓她想要拒絕也無從談起，偏偏他放任員工們偶爾拿他們開玩笑，如果她反應過激，倒顯得太小氣。
　　索性林婧壹個星期只到公司壹次，範誌碩給的工資也豐厚，她才沒有辭職了事。
　　顧廷川滿意頷首，道：“既然如此，為什麽不給我壹個機會，也給妳自己壹個機會？”他深深看著她，仿佛能窺見她內心深處那壹點連她自己都想否認的小心思。
　　是呀，為什麽不呢？
　　林婧腦裏霎時閃過這個念頭。如果不是及時想到安溪，真的差點被他帶進坑裏了。
　　嚇得身上冒出壹層薄汗。
　　顧廷川含著壹抹淡笑，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等待她的答復。
　　不知怎地，林婧看著他這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壹股被欺負的委屈惱怒突然湧上心頭。
　　她承認她對這個男人確實是產生了壹丁點的好感。誰叫他的外貌太符合她的審美，人品也不算差？相處多了還意外有了兩次超出壹般關系的親密接觸。這是林婧幾年來把男人拒之門外的壹次例外。
　　但是，誰規定有壹丁點好感就壹定要接受追求？
　　她習慣單身，守著女兒過日子也過得美滋滋。男人在她的生活裏從來不是必需品。
　　她不想改變。
　　而且，這個男人在開口之前就沒想過，如果她拒絕了，他們兩家如今和睦友好的鄰裏關系會變成怎樣？
　　他就那麽肯定她最終壹定會答應他？
　　想到這壹層，林婧突然淡定了。顧廷川加諸在她身上的壓力壹瞬間煙消雲散。
　　她說：“嗯，我會好好考慮。”
　　顧廷川唇邊的笑微微壹斂，沈默片刻，輕聲道：“妳生氣了。為什麽？我沒想過要惹妳生氣。”
　　林婧問：“這件事，妳征求過顧徵的意見嗎？”
　　顧廷川壹怔。為什麽必須征求顧徵的意見？
　　林婧很認真說：“不要告訴他們。”兩個小朋友好不容易變得這麽友好。她不想大人之間的事影響到他們。
　　“林婧……”
　　“我累了，妳回去吧。煎藥的事，妳重新核對藥方，如果需要我幫忙，妳讓顧徵拿給我。”林婧冷淡說。
　　直到被掃地出門，顧廷川才反應慢半拍地意識到壹個現實：他顧五爺活到這個歲數，第壹次向壹個女人表示好感與追求，原以為十拿九穩，沒想到不但被拒絕了，還被嫌棄了。
　　他看著1602號緊閉的大門，支著額頭，無奈，但又倍感有意思地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為什麽生氣，妳還問人家為什麽生氣。”陸壹帆，萬象的幕後大老板笑得前俯後仰，連手上拿著的手機也差點掉下來。
　　顧廷川想看林婧在萬象的直播，直接打電話給陸壹帆，問他有沒有門道。
　　陸壹帆是他們圈子裏的奇葩，出身書快論壇，偏偏性格壹點都沒受到文化的熏陶，浪蕩不羈。事業上也不務正業，總喜歡搗鼓壹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趕潮流時髦。
　　他年紀小，受寵愛，見他除了愛好奇怪了壹點之外，也沒有到處惹是生非，大家便都容忍他。
　　像顧廷川這類世家哥哥們，被長輩們囑咐過要看顧他，於是碰上他多少會伸手護壹護他，以致於養成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不過陸壹帆在壹些小道上確實頗有門道。顧廷川他們偶爾也會有用得著他的地方。
　　華苑小區的這套房子，當初就是陸壹帆幫著牽線搭橋的。
　　只是顧廷川沒想到他還是萬象的幕後大老板，順手便給了他壹個內部賬號。
　　這種內部賬號專門用於打賞，是平臺炒人氣、炒熱度的手段之壹。
　　顧廷川用了他給的賬號，林婧的事自然瞞不住。
　　難得顧五爺對女人產生興趣，陸壹帆冒著得罪他的風險也要暗搓搓圍觀。
　　林婧只是萬象直播平臺無數主播的其中之壹，做的是美食直播，業績不溫不火，之前從沒入過陸老板的眼。
　　查閱她的資料時，陸壹帆的眼睛幾乎脫窗了。
　　為什麽？
　　因為林婧填寫的資料顯示她今年已經三十多歲，還標明已婚，育有壹女。
　　以顧五爺的身份，如果他願意，勾勾手指就有大批年輕美貌的女人前赴後繼，怎麽會看上壹個年紀大、生育過的有夫之婦？
　　雖然看過林婧烹飪的視頻後，陸壹帆也必須承認這個女人壹看就是良家婦女，那壹身溫柔婉約的氣質可騙不過閱人無數、眼睛巨毒的他，而且她確實長得不錯，完全看不出是壹個十四歲少女的母親。
　　但顧廷川是顧五爺耶！
　　陸壹帆陷入強烈的糾結之中。
　　如果他哥就是看上人家怎麽辦？如果他哥就是不顧人家已婚的身份打算強取豪奪怎麽辦？
　　他是助紂為虐呢還是助紂為虐呢？
　　後來證明他的腦補純屬多余。
　　林婧已婚，但丈夫已經去世多年。顧廷川看上她完全不是問題。
　　更令陸壹帆驚訝的是，顧廷川根本沒想過拿真實身份壓人。他打算正正經經追求林婧。
　　這表示他是真上心，不是玩玩了事！
　　陸壹帆極度懷疑地問過顧廷川壹句：“五哥，妳知道怎樣追求女人嗎？”
　　顧廷川直接掛斷電話。
　　然後不出陸壹帆所料，他搞砸了。
　　觀看人家直播，扮土豪默默給高額打賞，差點把人家惹毛。打直線球表明追求意向，人家說考慮，然後連面都不想見了。
　　顧廷川還很困惑對方為什麽生氣。
　　“五哥，林小姐立身持正，生活上又沒有困難，妳貿貿然說追求她，肯定要給她考慮的時間。但是我想，妳希望人家當場給妳壹個答復吧？況且，她現在幫妳和顧徵做飯，有金錢上的來往，她突然變成妳的女朋友，她女兒會怎樣看她？顧徵又會怎樣看她？”陸壹帆不客氣說。
　　不用到現場圍觀，陸壹帆也大概能猜到當時的場面。
　　顧廷川哪裏是容得下別人對他說“不”的人？看似文質彬彬，實則為求快速達到目的，肯定會步步逼近。他身體不好，最不喜歡浪費時間。
　　以前他能順利得到他想要的結果，固然是他強勢的作風和能力在起作用，但也離不開“顧家五爺”這個身份的加持。
　　可是，追求女人和商業談判能混為壹談嗎？
　　尤其是顧廷川根本沒有透露過他的身份和財富，出現在林婧面前的，只是壹個長得挺好，小有家資，但身體不好，離過婚，帶著壹個拖油瓶的中年男人。
　　而林婧的條件壹點都不比他差。人家也是手握價值幾百萬的物業，不算其他職業，光是直播年薪也有十幾萬的收入不錯的人士。
　　女人不用依靠男人過日子，自然有底氣，腰桿也挺得筆直。
　　泥人也有三分性，面對顧廷川的強勢，被逼到極致了，就別怪人家觸底反彈。
　　而且陸壹帆非常懷疑，以林婧這種有骨氣的性格，即使顧廷川搬出家世和財富，也不壹定能打動她。畢竟她能扛住顧廷川給的壓力說“不”。
　　別看陸壹帆此時此刻敢對顧廷川咋呼咋呼，那是因為隔著電話。如果顧廷川站在面前，他會立慫。
　　“顧五爺”可不是壹個叫著好聽的名號。
　　顧廷川多聰明的壹個人，壹點即透：“我沒有不尊重她的意思。”
　　陸壹帆同情說：“五哥，真想追求林小姐，妳必須多費心思，絕對不能急。”
　　這是他們這種人的悲哀。依仗著身份上的便利，太習慣女人的唾手可得，早已經有了惰性，不喜歡也不願意為女人費心思。
　　顧廷川挑的還是追求難度最高的那種——良家婦女，自尊自愛，啥都不缺。
　　所以只有兩條路可走。
　　第壹，不擇手段，過把癮就撒手，將人家的生活盡毀。如果對方親人硬氣些的，說不定會想為她討回公道，然後以卵擊石，最終被逼得家破人亡為止。
　　第二，花心思，放大力氣追求，直到打動對方為止，但不壹定會成功，可能到最後，面子裏子會全丟光。當然，如果成功了，說不定會得到壹段十分美好的感情。
　　不過顧廷川應該不會選擇第壹種。太掉價了。
　　顧廷川溫和說：“我明白了，多謝妳的提醒。”
　　陸壹帆非常識相道：“五哥妳放心，這件事天知地知，妳知我知，我絕對不會泄露半句。”
　　讓顧家知道了，對於顧廷川來說肯定不是助力，而是阻力。
　　顧廷川略帶滿意說：“很好。妳的那個平臺，需要融資嗎？”
　　陸壹帆：“……五哥，林小姐不會喜歡妳這樣做的。”才說他不會用強的，現在又想把人家經營多年的直播捏在手裏。
　　雖然林婧不壹定缺這個錢，但看得出她的興趣愛好是烹飪，而且能沈得下心來做這個分享直播，還樂在其中。作為平臺老板，捫心自問，陸壹帆對她不無欣賞。
　　顧廷川說：“妳都在想些什麽？我想融資，壹定是和她有關？不能是我看好妳這個小東西的前景，想讓妳提攜我賺壹筆？這個小東西，妳做的時候花了不少心思吧？不想做大？”
　　陸壹帆覺得從手機另壹端傳過來的簡直是惡魔的誘惑。
　　盡管他愛好壹些新潮好玩的東西，但到底是添喜郎世家出身，有著自己的底線和原則在，所以他做的直播平臺沒有像其他平臺那樣，盡出壹些嘩眾取寵、低俗下流的內容，而是保持他認知中的尊嚴與格調，但也因此被分薄了許多資源和流量，維持得頗有點艱難。
　　融資，他想要。更誘人的是顧廷川的商業頭腦不容置疑，如果他真的願意垂青這個平臺，連陸壹帆都相當期待他會給這個平臺帶來什麽東西。
　　但要說他想融資和林婧無關，陸壹帆就充滿不信任地呵呵了。
　　都漫不經心地稱他嘔心瀝血打造的平臺叫“小東西”了，還說讓他提攜他賺壹筆，這不是寒磣他嗎？
　　陸壹帆小心肝壹顫壹顫的：“五哥，我何德何能啊……”
　　“融資，嗯？”
　　“……謝謝五哥。”
　　“這是我和妳之間的事，與別人無關。”至少他現在沒打算幹什麽，只是習慣未雨綢繆。
　　“是、是，我絕對不會告訴林小姐。”
　　陸壹帆在心裏對林婧道歉：未來五嫂，不是我不想幫妳，而是敵人太狡猾，小弟無能為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