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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唐浮生

孤獨麥客

歷史軍事

“哚!”壹枝羽箭破空飛來,釘在盧懷忠高舉著的牛皮圓盾上。
箭矢的力量很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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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壹章 邀請

晚唐浮生 by 孤獨麥客

2024-6-22 09:44

  陜州王珙私宅之內,歌喉婉轉,舞姿曼妙。
  眾人壹邊吃喝,壹邊欣賞著樂舞表演。
  陜帥王珙,為人殘暴多疑,在他手底下為官為將的,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但若說有什麽好處,那就是王帥酷愛歌舞,經常召眾人飲宴,壹起欣賞了。
  今日便是,甚至就連駐紮在城外的折嗣倫都邀請了。
  場中管弦金石,喉音雲回,白衣飄飄,貫珠歷歷。
  壹曲唱罷,歌女下去更衣,隨後再來向客人壹壹行禮。
  歌女自言本是先帝宮中嬪禦,今上仁德,蒙恩放歸,嫁予卑官。惜夫君又被罷官,不得不輾轉於權貴宴中,獲取資財。
  眾人聞罷,紛紛嘆息。
  王珙笑而不語,不過眼神卻老往歌姬曼妙的身姿上瞄。
  宮中嬪禦啊,雖說可能壹輩子都沒見過幾次先聖,但光這身份,在宮中所受的嚴格的禮儀、才藝訓練,就讓他心癢難耐了。唔,即便只是個禦女、采女,那也是七八品的官,玩起來壹定十分盡興。
  她有夫君?王帥才不會在意這等小事呢,找人殺了,往大河裏壹扔,誰知道啊?
  “今日盡興,諸位滿飲此杯。”王珙心情舒爽,笑道。
  “滿飲此杯。”
  歌女休息了壹會,又開始唱開元年間流行的《伊州曲》。
  折嗣倫壹邊聽著,壹邊感覺有些荒謬。
  硤石以東,大軍雲集,鼓角爭鳴,弓如霹靂。
  陜州城內,高朋滿座,歌喉婉轉,暖風熏人。
  這真的是同壹個世界嗎?
  許久之後,杯盤狼藉,歌女已是唱了第三遍《伊州曲》。
  客人紛紛告辭,歌女壹壹行禮道謝。
  王珙按捺不住,醉醺醺地直欲上前摟歌女。折嗣倫壹把拉住他,低聲笑道:“承蒙王帥宴請,感激不盡,過兩日壹起擊毬如何?”
  “這有何不可?”王珙耐著性子道,眼神還在歌女身上打轉。
  “聽聞靈寶鎮將朱簡擅擊毬,不如請他過來,讓我等開開眼界。”折嗣倫又道。
  “好好好。”王珙欲甩開折嗣倫,不意他手抓得很緊,眼看著歌女已經出門了,便怒道:“朱簡若敢不來,我殺他全家。”
  許是因為失望憤怒,後面壹句話聲音大了點,讓壹些剛剛走到門口的客人聽到了。他們不敢回望,直接加快腳步走了。
  折嗣倫滿意地放開了手。
  私下裏流傳的消息永遠比正式的命令要快。
  在王珙讓朱簡至軍府“擊毬”的命令抵達前,王帥要“殺他全家”的消息就飛快地傳來了。
  這裏面有的是親朋舊友好心提醒,有的是唯恐天下不亂之輩瞎傳消息,還隱隱有推波助瀾之人在暗中施展花招。
  朱簡急得坐不住。
  這年月,就是如此上下相疑,要麽是上級先動手,將危機化解於萌芽狀態,要麽是被下級弒殺,身死族滅。
  朱簡仔細想了想王珙的脾性,過往的作為,愈發覺得可能性很大,於是他第壹時間找來了“朱先生”。
  “朱先生”並不是最初聲稱的教人讀書習字的鄉村蒙師,而是正兒八經的亳州錄事參軍,朱全忠之族人。
  朱參軍這些日子壹直在附近轉悠,仔細觀察陜虢的山川地理、屯兵屯糧之點,暗暗記下。
  畢竟,以後若進兵關中,不是走陜虢就是走河中,都是緊要之事。
  “朱參軍,東平郡王——義父所言之事……”朱簡坐在書房內,神色間頗多不安,更有幾分猙獰。
  “自無問題。”朱參軍隨口壹答,隨即感覺有些不對,忙問道:“朱將軍這是何意?東平郡王答應之事,怎麽可能反悔。”
  “那我便放心了。”朱簡下定了決心,勉強笑道。他與王珙,看樣子得死壹個了,若能誅殺此人,或許就能成功上位,坐壹坐那節度使的寶座。
  夏軍總要退走的,日後有東平郡王支持,自己再恭敬點,料無大礙。
  若夏軍實在勢大,就在朱、邵之間搞平衡好了,天無絕人之路,總能糊弄過去的。
  剛從湖城回來的朱參軍有些吃不準朱簡此時的想法,這是要做什麽?
  東平郡王的密信已經送到了他手上,好幾封。他讀出了其中的暗語,讓他相機行事,鼓動朱簡關鍵時刻起事,殺夏賊將領,燒其積粟,截斷夏賊歸路,配合主力大軍的追擊合圍。
  為此,朱參軍還設計出了幾套方案,比如通過宴會的形式伏殺盧懷忠等人,再深夜突襲夏賊營地,搶占險要地段等等——在陜虢這條狹窄的函谷道裏邊,險要之處可太多了,畢竟函谷關都可以找不止壹個地方建,效果還都差不多。
  即便夏賊重新打通了歸路,但軍心士氣受到動搖,說不定還要耽擱不少時日,東平郡王的大軍就可趁勢追上來,大勝夏軍。
  趁機拿下陜虢亦有很大可能!
  至於如何跟王重盈交代,其實壹點都不難,有替死鬼就行。
  仔細想想,計劃確實不錯,但如今朱簡想做什麽?
  “朱將軍,妳這是要立刻起事?不,還沒到時候。”朱參軍試探性地問道。
  “來人,讓朱參軍在此好好休息。日常用度,不可短缺。”朱簡突然下令道。
  親兵轟然應諾,很快進來十余人,死死看住朱參軍。
  朱參軍有些驚慌,斥道:“朱簡妳瘋了?”
  “我等不及了,不是殺人,就是被人殺!委屈朱參軍了,事成之後,自來賠罪。”朱簡嘆了口氣,大步出了門。
  ……
  陜州南門附近響起了激烈的喊殺聲,隨著城門的打開,殺聲愈發清晰。
  “沖!沖進去!”帶著三百兵趕來的朱簡壹馬當先,心中砰砰直跳。
  別看這年月下克上的案例比比皆是,看起來殺個節度使就和殺只雞沒什麽兩樣。但具體到妳自己操作,總感覺到這樣那樣的不便,以及蘊藏其中的巨大風險。
  可以說,每壹起下克上都是在賭博。成功了自然皆大歡喜,遠近皆知,不成功的估計就默默無聞死去了,全家被株連,也就在本鎮內被壹些人知曉。
  但事已至此,朱簡也沒退路了。
  即便在靈寶舉兵相抗,多半也是兵敗的下場,那還不如搏壹把,成功了就當節度使,威福自操。
  王珙當節度使不過三四年時間,他爹王重盈也不過就當了六年,甚至不如他朱簡在陜虢幹的時間長,憑什麽?
  朱簡在城門口見到了渾身浴血的兒子朱令德、朱令錫,他倆帶了數十家將,甚至還武裝了數十奴仆,手持步弓刀槍,殺氣騰騰。半夜攻其不備,已經把城門口的守卒殺散。
  “阿爺,王珙今晚住在舊宅,兵不多。”朱令德擦了壹把臉上的鮮血,說道。
  “好,兵貴神速,只要斬下王珙首級,咱們就安全了。走!”朱簡也不廢話,立刻帶著總計四百人朝王珙老宅殺去。
  深夜的陜城被馬蹄聲和廝殺聲驚醒。
  有經驗的百姓將窗戶緊閉,這是有軍士作亂了。
  不論作亂成功與否,都會有人趁機劫掠。王珙的死活他們壹點都不關心,他們只關心自家的生活。
  軍營內隱隱有些不安。
  大家都聽到了外面的動靜,但統兵大將不住在軍營,也沒有軍府都虞候司的調兵命令,無人敢輕舉妄動。
  在派人外出打探壹番後,大夥都松了壹口氣。
  不是外敵入侵就好,有人作亂造反,關我屁事!
  新大帥上位後,為了邀買人心,還得大發賞賜,大夥接著回去睡覺,坐等明早領賞。
  王重盈曾經住過的舊宅外,從靈寶來的亂兵已經撞開了大門。
  數十朱府奴仆當先湧入,兩百余軍士繼之,外面還有百人遠遠盯著,謹防王珙逃竄。
  殺聲傳到後院,王珙披頭散發,赤腳沖出了臥房,在十余親兵的護衛下往花園沖去。
  甫壹進園,兜頭蓋臉壹陣箭雨,親兵躺下了兩三人,王珙嚇得又折回。
  靈寶軍士已經殺透前院。
  朱令德穿著偷運進來的鎧甲,長劍劍刃不斷往下滴著鮮血。
  他已經看見王珙了。
  興奮又殘忍地怪笑壹聲後,朱令德下令放箭。
  壹排軍士上前,步弓齊發,王珙抱頭鼠竄,身邊慘叫不斷。
  “速速殺了此賊!”朱令德大步上前,雙手握劍,斜劈而下,最後壹名阻擋的親兵也倒了下去。
  王珙嚇得躲到了柱子後面,口中仍然叱罵不休:“朱簡,妳狼心狗肺!我待妳如何?為何作亂?”
  沒人回答他。
  朱令德揮劍連砍,王珙繞柱跑。
  “懸崖勒馬猶未晚也。我父為蒲帥,手握雄兵數萬,妳殺了我,能逃得過追殺?”王珙氣喘籲籲地說道。
  還是沒人回答。
  都到這份上了,沒什麽好說的。武夫做事,何嘗考慮後果?幹就完了。
  很快又有數名軍士上前,王珙沒法再躲了。
  朱令德壹劍劈下,王珙絕望地慘叫壹聲,下意識伸手去擋。
  雙手重劍輕易斬斷了手臂,深深嵌入王珙的軀體之中,鮮血噴湧得滿地都是。
  朱令德又接過壹把斧子,對準躺在地上的王珙的脖頸,狠狠斬落而下。
  弒殺,就此完成。
  七裏澗隘道,鳳翔軍軍營內,鼓聲隆隆。
  大群軍士披甲持械,魚貫出營列隊。
  浢津渡口關城內,兩千余騎也牽馬出營,朝陜城而去。
  折嗣倫暗嘆壹口氣。
  朱簡作亂,他也在背後推波助瀾了。這事發展到現在,就是壹筆糊塗賬。
  但陜虢太重要了,能有替死鬼出頭,自然再好不過。至於後面如何與王重盈掰扯新的陜帥人選,那就是另外壹回事了。
  “出發!”營門大開,大軍打著火把,如長龍般朝陜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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