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關系
清算 by 貓敗
2024-10-28 20:59
樓越在落地鏡前搭配著衣服,湊近了檢查臉上的妝容,又退回幾步左看右看。她有些焦慮不安,這是她成為譚太太之後第壹次陪譚嘯龍去應酬。
事實上是她自己主動提出來的。譚嘯龍聽了有些受寵若驚,但馬上勸她:“妳晚上在家休息,別去了。我們這些男人吃飯喝酒談事情搞壹晚上,妳會很無聊的。”
“妳是安排了什麽特別節目,所以我在場不方便嗎?”
“沒有沒有,哪有特別節目。” 譚嘯龍嬉笑著說,卻也沒解釋。
“妳們男人聊天,我也跟他們的太太聊天啊。” 樓越輕松地說:“如果我願意的話,我很會聊天的。”
她現在壹點也不抗拒見其他各種各樣的“太太”了,反而期待著現場掂量掂量她們的底細。以前她零零散散地接觸過壹些這類上流女性,但她們在咨詢師和在同類面前是不壹樣的。孕程過半以來,她減少了很多咨詢預約,暫時不接新的來訪者。她已經開始懷念探索發現陌生人的心靈結構的感覺了。
而上壹回在見過靳媛的那群徒有其表的精英女性後,她特別願意見識點更難啃的類型。社會中上層的女人作為男人的太太在壹起交流時,她們的出身背景和內涵也許參差不齊,但她們受過環境的熏陶訓練,已經很清楚哪些事情是絕對不提,哪些事情是可以隨便提的。她們會聊得壹見如故,親如姐妹,彼此間玩壹種看誰能讓對方更相信自己是真誠的遊戲。這些充滿旁敲側擊和自發表演的敘事遊戲裏充滿了潛意識和有意識的技巧——實在是心理咨詢師閑暇時間保持技能的好方法。
而且,她也可以幫譚嘯龍搞搞“夫人外交”。她樓越將來是要做大事的,多大的舞臺她也不犯怵,但她能做紅花也能做綠葉……
“她們不壹定來。”譚嘯龍倚靠在門框邊,誠惶誠恐地看著翻箱倒櫃找衣服和首飾的樓越說:“這不是妳想象的那種飯局,現在不是以前……”
最近這些飯局是壹點都不好請,那些領導肯來坐壹下就不錯了。他們的司機也不留下吃飯,而是在領導下車後直接把車開走。車不能停在外面,可能會被人拍到,敏感時期,小心為妙。
譚嘯龍知道,很多人現在不願意被看見和他有來往。少數人之所以來,可能也是為了當面點明壹些事情:他們肯定他過往的貢獻,壹樁樁都在心裏記著呢;但他要沈得住氣,信任他們會為他暗中努力,做他們力所能及的事情。與此同時,他譚嘯龍壹定要把自己的事情能處理的處理好。
“她們來,我已經壹個個確認過了。” 樓越說著,轉過臉對著鏡子戴上耳環:“我去市工會報名參加了她們的合唱團。我跟她們現在熟得很。” 飯局帶上太太們,氣氛能更加放松和非正式壹點,如果氣氛有什麽不對,她們自然會唱起各人的調。
譚嘯龍驚訝又贊賞地看著樓越,思索片刻說:“妳能唱嗎?不要動了胎氣。妳們練的什麽歌?”
“我可以張嘴對對口型。我才去了兩次,所有人微信都加上了,唱的什麽?當然都是紅色歌曲。” 樓越對鏡整理好碎發,轉身對譚嘯龍壹本正經地唱起來:“我和我的祖國,壹刻也不能分割。——妳看,多好的胎教啊。”
譚嘯龍笑了起來,然後停了下來,若有所思。
離開家時,譚嘯龍攬著妻子的腰,和迎面而來的鄰居打了招呼。然後他隨意地問樓越:“如果妳可以隨便選,妳最想去哪個國家?”
占彪神情凝重地看著白板上縱橫交錯的人物關系圖,白板中間打著壹個問號,指向每壹個已經確認的聚集性事件的領頭者。他們的銀行流水裏沒有出現相關的證據,而從他們的行蹤軌跡看來,他們頂多是壹般意義上的無業遊民、街溜子,以及有什麽幹什麽的短工。他們當然會經常出沒於名為棋牌室的小型地下賭場和名為足療洗浴城的紅燈區。但因為他們花出去的錢都是現金,而收錢的老板裝傻充楞只稱不認識或記不清,因此占彪他們也無法總結出這些人手裏有錢時來光顧這些場所的規律。
他們上面的頭子會以什麽形式來給他們發放酬勞呢?肯定有壹個記賬的,壹個或多個聯絡人,壹本賬本和花名冊。白板上他們的名字上寫的是他們的綽號,綽號比他們的本名更有標記性。而這些人手機裏的聯絡人也都是綽號。
刑偵支隊在排查的過程中,聯絡人的號碼迅速地變成空號,或無人接聽,或已關機,已欠費。這些號碼當然也是沒有登記信息的,或者用偽造的身份證辦的。
占彪盯著白板上的字,它們逐漸失去有效的關聯。他的眼神變得越來越迷糊。
領導經過辦公室,停在白板前看著:“這麽大的組織架構,這麽多的人員分工,白板都快寫滿了,妳做的?”
“領導說笑了,當然是大家壹起做的。”占彪鄭重地回答:“尤其是小劉,劉峰,找到了不少線索和關鍵人物。”
“行啊劉峰這小夥子,長江後浪推前浪,真好……那妳們任務也就快實現了啊,祝妳們順利。” 領導匆匆離開時,對占彪說壹定要證據鏈完整,不要因為有壓力就按圖索驥強行關聯,這種錯誤不能犯,尤其是現在。
占彪看著窗外走遠的領導,回到白板前。他很想往白板中心的空白處直接寫上壹個人的名字,好完成這幅縈繞在他腦海裏的關系圖。那會結束他壹周來沒日沒夜的材料分析,讓他睡個好覺,然後他就可以帶著大家出警,把全部五輛警車都開出去,浩浩蕩蕩地,全程帶著執法記錄儀,該查封的查封,該帶回來的帶回來。
唯壹讓他有壹點顧忌的是這個人身邊關系最密切的女人,而她也曾是他自己最親密的人。他們走到了這壹步,不能怪他。他是壹個警察,他還是刑警隊長,這是他的職責所在。
他不能因為她而影響自己事業上升的重大契機。何況,他已經多次反復提醒過她這個人是個什麽東西。他占彪該做的都做了,他不該做的也做了。
樓越疲憊而滿足地在車上靠著譚嘯龍,不時提起某個太太的趣聞軼事和其他人的關系,這些都是她從她們壹起熱熱鬧鬧的“茶話會”議論中剪輯拼湊縫合起來的。她說,她能感覺到哪些太太對自己丈夫的意見有很大影響。
譚嘯龍贊美著她的絕頂聰明,忍不住想:他們本可以在這個城市裏成為最風光的夫妻之壹。
回到家,樓越才看到助理打來的幾個未接電話和發來的消息。
網上忽然冒出了許許多多的關於她的爆料。她點開消息裏的幾個截圖,上面分析著她的視頻片段和照片,把她渾身上下的服飾品牌和價格都標註出來,不僅如此還誇大其詞,看上去令人乍舌。那些故意截取的畫面也讓她看上去像個養尊處優目中無人的闊太太。她根本不是普通女性的喉舌,她是有錢男人的嬌妻,而且,她還是小三上位的。為了嫁給富得流油的現任丈夫,這位大談公平正義的女性主義學者不惜蹬掉了自己那個清貧的警察丈夫。附占彪英雄事跡新聞報道的片段,照片上的占彪穿著合體帥氣的警服,壹臉正氣。他看上去是那麽的令人尊敬又令人同情。
新海國際會展中心裏人山人海。
年輕的男男女女臉上掛著好奇和羞澀,目不暇接地瀏覽著壹個接壹個的展臺。高仿真充氣娃娃被工作人員脫下女仆裝,露出衣服下完美的身材曲線,許多男性湊近了駐足觀看。隔壁展臺擺滿了各種尺寸和顏色的矽膠假陽具,有的粗大如手臂,不知其存在僅僅是為了吸引眼球,還是有實用的用途。捆綁束縛的工具各種尺碼齊全,展臺布置得像個五金店。
廠家的工作人員和普通的推銷員並無二致,他們穿著格紋襯衫和西服,脖子上掛著參展通行證,嚴肅認真地和有意向的商家客戶介紹自家產品的特性和優點。壹些穿著清涼、裸露著大面積皮膚的性感美女和肌肉猛男在人群中巡遊著,熱情活潑地和參觀者打著招呼,他們壹旦被叫住合影,他們就會擺出非常誘人的姿態和表情。他們是專業的。
壹陣音樂聲響起,偌大的展廳中心搭建的舞臺上,主持人開始走上臺,介紹著當日的活動和特別嘉賓。“我們有幸請來了曾多次登上央視節目的著名心理學家段楠,坐下來和談壹談性和心理健康的關系。那麽段老師,您是第壹次來新海嗎?”
“當然不是,我和新海的淵源很深。”大屏幕上顯示出段楠的表情,他還是遊刃有余,但神態表情沒有以前那麽從容瀟灑了。他很謙和地說,自己來過新海很多次,在新海也有壹些老朋友。最近幾年新海來的少了,他說,都快認不出來了,這個城市的變化太大。朋友也需要多多走動,否則,他們也快認不出來他了。他最近瘦了很多,段楠自嘲地說,任何事情都有光明的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