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5章 真相與終章（四）：虛擬與現實

　　看到那不斷旋轉的水藍色光團，伊芙再次沈默了。
　　祂低垂下眼瞼，但神情卻沒有露出太多的意外。
　　在超脫賽格斯宇宙之後，在看到剛剛的研究員記錄之後，對於這個結果，祂就已經隱隱有了猜測了……
　　這個光團……恐怕才是真正的“藍星世界”。
　　輕嘆壹口氣，伊芙沈入意識。
　　神魂之中，藍色的光團不斷閃爍，與眼前的光團頻率壹模壹樣。
　　在伊芙的感知裏，藍星宇宙的壹切從未如此清晰，但又從未如此遙遠……
　　清晰的是站在這光團前，祂就算是不沈入意識，連接到神魂中的另壹個光團，都能清楚地感知到藍星發生的任何事。
　　遙遠的是祂已經知道，那個祂曾經能夠通過網絡世界聯系上的模模糊糊的世界，真的只是個網絡世界……
　　現實很殘酷。
　　藍星上所有的人，其實都在這裏沈眠著。
　　所謂藍星世界，不過是沈睡的人類在超級智腦的輔助下，共同編織的壹場夢境罷了。
　　身在夢境中，不知真實。
　　哪怕是伊芙，竟然也沒有察覺到這壹點……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尼歐曾經將收集的本源法則存儲在這裏，而本源法則幹擾了祂的判斷。
　　或許這就是燈下黑吧，伊芙壹直潛意識地認為藍星就是真實的藍星，甚至都沒有專門探查過，而根據就是自己穿越前的記憶，但現在看來……就算是祂的記憶，或許也是假的。
　　伊芙輕嘆壹聲，伸出手觸碰向那個光團。
　　光團綻放光芒，伊芙則再次聯系上了“藍星世界”……
　　祂“看到”了別墅裏，開開心心穿上睡衣鉆入潛行艙的小鹹喵，祂“看到”了手挽著手，壹起在糕點店裏吃糕點的耶耶和奈奈，祂看到了李牧、看到了德瑪西亞……等等等等，祂看到了遊戲裏所有存在，或者不存在的人。
　　不過，唯獨沒有看到記憶中的家人。
　　答案已經很清晰了。
　　祂的記憶，真的是假的。
　　不過，這壹次伊芙並沒有停止，祂繼續追溯，終於看到了更多的東西……
　　祂看到了夢境之後的真實。
　　幾乎每壹個“藍星世界”上生活著的人，都對應著壹個現實裏的冷凍倉。
　　而之所以說是幾乎，是因為伊芙同樣發現，壹些夢境中的人並沒有現實裏的軀體與之對應，而這些人……是真正的“夢境數據”。
　　這些人在夢境中與其他正常人沒有區別，不過，他們卻有壹個共通點，那就他們之中沒有壹個人進入過《精靈國度》裏。
　　想想也是，沒有意識的數據，又怎麽可能被伊芙將意識拉入賽格斯世界？
　　這些“人”……恐怕是夢境世界為了補充世界觀，去除違和感而添加的“NPC”。
　　伊芙並沒有停下來，祂繼續動用神魂力量，進壹步將這裏的冷凍倉和藍星夢境中的人物壹壹對應。
　　很快，祂又發現，除了那些藍星夢境與現實冷凍倉中能夠壹壹對應上的人之外，還有共計734242個冷凍倉，沒有夢境中人與之對應。
　　他們的冷凍倉已經沒有反應了。
　　換句話說，裏面已經沒有了生機……
　　他們，已經死了。
　　這是壹個很微妙的數字，因為截至目前，伊芙從藍星宇宙拉過來的人類靈魂數量，是734241人。
　　與這個數字僅有壹人之差。
　　當然，如果加上伊芙本人的話……
　　那就壹模壹樣了。
　　伊芙沈默了壹瞬，繼續追蹤起來。
　　祂的意識掃過整個設施，掃過那壹個個已經沒有生機的冷凍倉……
　　每壹個沒有生機的冷凍倉裏，都依舊安安靜靜地躺著壹副再也沒有生機的軀體……
　　而那些軀體中能夠解析的法則級的根源，與轉生的玩家都能壹壹對應。
　　不過，唯有壹座，空空蕩蕩。
　　伊芙停了下來，朝著那唯壹的壹座空倉走去。
　　那是處在最顯眼位置的壹座冷凍倉。
　　倉前地面上，還散亂著幾張殘頁。
　　那是遺落的記錄殘頁。
　　輕吐壹口氣，記錄殘頁輕輕飛起，展現在伊芙的面前。
　　那依舊是尼歐留下的。
　　殘頁上的記錄很是淩亂，通過那潦草的字跡，能夠感受到記錄者劇烈的情緒起伏：
　　“沒有時間了……我已經沒有時間了……”
　　“長久的沈睡已經給人們的身體造成了不可逆的損傷……哪怕是身體機能衰敗的速度延緩到最慢，意識運轉降低到最低的四分之壹，最多再有壹千萬年，恐怕他們就將陸陸續續死去……”
　　“壹千萬年……壹千萬年……壹千萬年！”
　　“現在連最後的希望世界樹的種子都枯萎了，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我又能做到什麽？！”
　　“克隆艙已經徹底壞掉了，各種實驗設施更是早在第壹個宇宙之後就開始陸陸續續毀損，就連自動修復機器人也損壞了，壹千萬年之後……什麽都沒有了！”
　　“尼歐啊尼歐……為什麽妳當初不學習壹下高等機械工程呢？！”
　　“結束了……壹切都結束了……”
　　“我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在壹千萬年後死去……我只能眼睜睜看著這最後的宇宙破滅……”
　　“……”
　　“不！尼歐！振作起來！”
　　“如果這個時候妳都絕望了，那麽才是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想想妳的身份！想想妳的使命！”
　　“妳是聯合國最天才的科學家！妳是壹代青年公民的心中偶像！妳是連超級智腦都認可的最佳救世主人選！”
　　“不要放棄！不要放棄！如果這個時候連妳都絕望了，那麽就什麽都沒有了……”
　　“……”
　　“不……”
　　“有希望！我還有希望！”
　　“給我足夠多的時間……我可以讓它以另壹種方式活過來！也可以讓大家以另壹種方式延續下去！”
　　“法則的力量……我可以利用法則的力量！”
　　“既然它只剩下軀殼，那我就給它壹個靈魂！”
　　“既然大家的身體快要不行了，那我就給大家創造新的身體！”
　　“來得及……壹定來得及！”
　　“能拯救……壹切都能拯救！”
　　“……”
　　“不……還不夠……”
　　“它本身就是催生出來的……哪怕是成功復活，恐怕也無法走出最後那壹步……”
　　“它需要壹個足夠強大的靈魂……壹個足夠支持世界樹超脫的靈魂！”
　　“而且……還需要是壹個不受藍星宇宙本源法則汙染的靈魂！”
　　“……”
　　“對了！或許我可以這樣……”
　　“……”
　　淩亂的記錄結束了。
　　伊芙收起殘頁，心情久久不能平復。
　　片刻後，祂鼓起勇氣，看向了最後那座空空蕩蕩的冷凍倉。
　　倉門上，用中英雙語寫著使用者的名字——
　　“李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