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何人初媚月 by 壹江春水
2019-12-16 20:31
我滿懷期待地接起來,聽到的是張軍的第壹句話是,「手機的電量,還夠嗎?」
「嗯,可以。」我看了看,為了這次的行動,預先按照張軍的指示,把手機充滿電。雖然現在身處在奇怪的地方,但是,確確實實是很遵守科學規律的滿格,除了莫名無限延伸的道路,並沒有其他出格的地方。
「那麽,不要掛手機,始終保持通話暢通。我已經到了妳所在的位置了。」
張軍的語氣有點凝重。
哦,對了,在聯系張軍的時候,我已經通過軟件把即時的定位分享給了張軍。
不過她並沒有分享給我,只是要我遵照她的判斷進行。
「妳那邊是什麽情況?」我想了想,還是問了句。
「嗯。」張軍的語氣遲疑了下,還是說了:「老實說,我的眼前是壹堵墻。
也就是妳所知道的那堵。至於妳的位置,在軟件上顯示得離我非常近。但是無論怎麽走,都靠不到壹起。不過妳也不用擔心,我會想辦法的。」
然後聲音停頓了,應該是張軍正在找尋破局的辦法。
老實說,這種情況怪磣人的。個人處在壹個完全幽閉的環境內,眼睛姑且是看不見什麽了。腳下踩著的,是看似「熟悉」的道路。但是耳朵聽到的,已經離日常漸漸遠去了。
人有五感。視覺在這種時候算是失去了。
聽覺因為周圍完全沒有聲音,現在是處於什麽都沒有的狀態。
我努力的嗅了嗅,鼻頭裏只能嗅到正常的青草味,換句話說,和綠化帶裏行走的味道壹致。
而味覺的話,總不能叫我隨手在地上抹壹層灰來嘗嘗吧。
至於觸感,唯壹和周圍最直接接觸的腳下的感覺並無特殊。
照理來說,平常的時候,哪怕我是男性,在孤身壹人被拋到壹個黑洞洞的地方也會恐慌。
不過現在,我的心裏面,反倒是出乎意外的平靜。甚至比起準備行動的那股緊張感,來得還要鎮定。
因為我知道,到來的並非是我壹個人,假如孤身置於渺然無人的荒原,無人能見,毫無人音,那麽我恐怕早就恍然失措了。但是張軍還在外面,她知道著我,也惦記著我。
也感謝現代的科技,手中握著的手機,仿佛無形的栓繩般,將我們兩個身在不同位置的兩人連接起來。
身隔兩處,心卻是用著名為「信任」的韁繩牽在壹起。
這可比迷路後只能望星星的古人要來得強上太多了。
說起星星,我急忙擡頭,頭頂依舊壹切黑暗,不知道是進入神隱後,是模擬著在綠化帶被大樹隔絕的場景呢,還是真的就進入了其他的空間,也搞不好是真的運氣不佳,目前頭頂上剛好有塊烏雲。總之,頭頂別說是星星了,連月亮都看不見半個影子。
「張軍,我可以開手電筒嗎?」想了想後,我開口問道。
「嗯……」張軍的聲音拖長著,像是從鼻子裏哼出來的,所以我猜想,這個「嗯」只是表達她聽到了我的話,但是還處在思考的狀態。現在對於我的每個問題,張軍沈默思考的時間都似乎變得很長,許久後,她才用聽上去明快的聲音答道:「最好還是按照之前的計劃進行,不過稍微做出壹些調整也沒關系啦,假如河同學害怕的話,那就打開手電筒吧。」
假如是其他人這麽說的話,我壹定會覺得這是在惡意的激將,但是如果是明阪的話,那就應該是語句中的字面意思,我明知道她看不到,還是擺了擺手,「哦,那就算了,我忍壹下吧。」
「嗯,也好!」
既然張軍還在外面拼命的努力,對於我而言,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做好和明阪約定——扮演好故事中的「主角」,直到她和我匯合為止。
好奇的學生們滿懷著獵奇的心思講述著怪談的逸聞。而由虛妄被套上了故事牢籠的怪談,亦追逐著惦念著故事的活人。
還在如同所有怪談故事裏,被陷入到莫名絕境的角色的掙紮,就是在故事中構築怪談的必備條件。當然,這種恐懼和掙紮,也是維系著真實存在的活人,和化作了真實的虛假故事之間的因緣。
假如壹切都處在光天化日,壹切邪魅都無所遁形。怪談也就沒有了存在的空間。
但是我是為了什麽才來的呢?
假如是為了安全,那就壹開始就不該來。而既然已經身處此地,那也就不必首尾兩顧了,好好地配合曦月,將這個「故事」破解了,才是正理。
在記憶中,最初的版本裏,失蹤的少年是在行走了幾天幾夜後,幾近累倒時,碰上了壹個在故事裏沒有形容過面目的人/「人」,在對方的指引下才走回正途。
而最近的版本,似乎就變成在發現陷入迷障後,驚慌失措的跑來跑去好半天後,又在心裏頻臨崩潰的時候,發現前方正是熟悉的地方。
無論是哪個版本,這個怪談都似乎非常的安全。
就好像……當體力耗盡,心理極度消極的時候,就壹定能開啟回歸的通道壹樣。
所以,張軍當時和我討論過之後,共同選擇了這個作為初始攻略的對象。
而且,我也不是完全束手待斃的。張軍的守護,還留在我的手臂上呢。
在下午後,張軍向活動室借了針線,然後挑破雙手的中指,那冒出的米粒大小的血珠乍看之下,好似血色的珍珠般圓亮,在將血珠放在了我的手臂上,然後俯下腦袋,像是在輕輕地親吻著我的手臂壹樣,用那軟軟的小舌頭,舔舐親吻著我的手臂上血珠所在的位置。
讓那接觸的地方直感到癢癢的,又有種溫溫的舒服感,等到張軍擡起頭後,我就看到,手臂上赫然地出現了三枚紅色的小痣,以三角形的形狀呈現出來。
接著,張軍笑著對我解釋道,她使用了家族的秘法,將指尖和舌尖的連心的血滴弄出來,然後凝在我的手臂上。這樣壹來,就等於是我的血氣也和她的身體連接了,雖然做不了什麽太大的事情,但是壹些必要的守護還是沒問題的。
這也是在深陷常識修改的結界內,不記得帶上除魔道具的她,所能使用的最好手段了。
曦月的血,也是好端端的留在我的胳膊上,安安靜靜的就好像是真正的痣壹樣。
沒有升溫,也沒有作痛,就那樣根本感覺不到存在的樣子——這在曦月的解釋中是,她的退魔之血並沒有覺醒,換句話說,這個方位,很安全。
然後就是不斷地行走,不斷地試圖找到這仿佛無止境延伸的道路,是否有所謂的盡頭。
其間,也按照曦月的指示轉了幾次方向,但是無論是往左還是往右,腳底下,都是踏到堅硬的石面感。
我不禁開始煩躁起來,手機上象征著電量的格子,在不斷的縮減。與其同時,雖然沒有明確的血條樣的信息來提示,但我也知道,自己的體力,正在飛速下降。
雙腿的肌肉變得疲勞,邁步的節奏開始變得緩慢,而且每壹步,都開始以可以感知得到的速度積累著疲累。真是太糟糕了。
壹路上,並無任何異樣。沒有恐怖片裏始終鬼鬼祟祟躲在身後隨時準備擇人而噬的怪獸,也沒有黑發白衣的虛無鬼影在眼前晃悠。簡而言之,壹路上什麽都沒有。
道路仿佛是從腳底下無限蔓延出去的般,永遠走不到盡頭。簡直就好像是陷入了傳說中的無間煉獄般,在那裏只有壹片的「虛無」。哪怕對於無形無質的鬼魂們而言,那裏也是更加無法逃逸的「無」之監獄,空虛將吞噬掉壹切,直到再也找不到自己。
據說這是比普通的火刑、刀劍的地獄還要可畏的最底層。
我感覺,我就要變成這怪談故事中的壹份子了。
腿腳開始變得疼痛起來,腳底和鞋子摩擦,似乎已經有磨破的傷痕了,裏面痛了起來。可是,不知道是否是怪談故事的影響,腳步卻停不下來了。
「抱歉呢。我的判斷出現了失誤,對方的本體始終都未能找到。」和張軍的通話壹直都在保持著,這已經是她又壹次的道歉了。
「盡快壹點吧。」我有些沒好氣的回復道。這已經是第多少次的聊天了?
從第壹次出擊,就如同計劃裏的壹樣,成為怪談裏的「角色」。這種按照計劃進行的發展的確給了我很大的鼓舞,以及參與到神秘故事中的亢奮感。可是當計劃進行到第二步的時候,張軍那邊卻反映,無論如何也解析不了怪談的存在。
作為虛妄的怪談,在和我們建立上了聯系後,依舊是虛無縹緲的存在。無法探究無法探索,這樣壹來,只能還是按照「故事劇情」的內部邏輯做下去才行。
然後,當我在行走中開始覺得疲累後,我不幸地發現,「怪異」出現了偏差。
邁開的腳步,根本停不下來了!
可以改變步伐的節奏,可以改變行走的方向,也可以減緩行走的速度……這些那些都是可以的,唯獨壹點,那就是必須始終保持在行走的狀態。每當想要停下來後,就總有種莫名的強烈沖動驅使著我不受控制地邁開腳步。
這種情況已經持續很久了。
看了看時間,已經經過了幾個小時了。這是怪談故事裏不存在的說明,假如張軍告訴我要從放學開始要連續走到接近淩晨,我壹定壹開始多想想的。
我開始有點後悔了,現在的每壹步,都好像是磨傷了腳底然後腫起了水泡般的難受。而且水泡似乎也正在被又壹次的壓破的階段,兩條腿好像灌上了鉛砂的酸麻得厲害,似乎逐漸地被什麽東西替換,壹點點的要變成不是自己的壹樣。
只是現在,已經是想停,都停不下來的地步了。明明就想要不顧儀表的徑直壹屁股坐到地上休息,可是雙腿卻能走著,向著永無止境的前方。
大概是身體的浮躁已經開始影響大腦了,腦子裏也開始焦躁起來。
我有點後悔了,假如……假如我沒有答應張軍的話,現在應該都已經好好的躺在家裏涼快的床上睡大覺吧。
可是……現在只能不斷地走下去,不知道要走到什麽時候,走到什麽地方。
「還要多久啊……」我又壹次對著手機有氣無力的說著。
這種行為,大概是非常失禮,而且給人添麻煩的吧。
當然,我指的不是手機通話這種非常尋常的溝通方式,而是……幾乎每隔三分鐘,我都忍不住對著曦月哭訴的行為。
心裏的理性告訴我,應該要給張軍壹點時間。要對她有信心,信任自己的朋友,不要打擾到她的解析。
然而,不斷行走而且作痛的雙腳,則讓我感覺到自己已經是壹臺運轉過熱,而且是沒有添加潤滑劑和機油的機器了,而且下午吃過的晚飯能提供也快要耗盡了。整個人都要瀕臨失靈,缺乏理智了。
這個時候,也只有還在電話那頭牽掛著我的曦月的聲音能夠給我壹點點安慰了。
所以……雖然承認起來很難堪,很難為情。但是我似乎像是精神上對年齡上都小於我的曦月上癮起來壹般,拼命地每隔幾分鐘的騷擾她。
就好像是哪次著名的毒癮科學實驗中,染上毒癮的小白鼠那般,拼命的摁下代表著冰毒出口的按鈕,苦苦的等待著那能夠無限刺激腦袋的沖擊。
「嗯……對不起了呢。」曦月的聲音還是帶著淡淡的歉意,初聽起來也許會讓人覺得是冷漠得無情,但是和張軍接觸的時間久壹點,我依稀可以感覺到,那是壹種強自壓抑自己的情緒的倔強,理由我大概也猜得出來。畢竟,假如是身為破魔師的她都陷入情緒崩潰的階段的話,那麽,那些被保護的人又該怎麽辦呢。
「抱歉呢,河同學。」曦月她再度對著我道歉,「讓妳壹個人作為餌料呆在「怪談」的故事裏面,實在是太難為妳了呢。作為計劃的決定者,沒能預料到「怪談」的變異,這也都是我的責任。我會負起責任來的。妳等我壹下!」
「誒!」這次輪到我呆住了。這種語氣還是壹如既往的平平淡淡,就好像是張軍那經常刻意維持的平靜的表情壹樣,可是裏面的內容,怎麽聽上去滿滿的下定決心的意味。
雖然是在壹遍遍的催促著張軍,但是,我的本意並非是要因為我而讓她做出什麽魯莽的事情啊。
「餵餵餵……」我對著話筒大聲的說話,不過那頭已經沒有了聲音,不知道是張軍拒絕回話,還是已經幹脆地陷入到無法回應的狀態了。
嗯!
我想停下腳步,但是果然還是做不到。於是只好轉過身,在這早就不知道方位,不知道距離的地方向著我自認為的反方向走回去,可能只是心裏面覺得這樣做,能夠距離張軍更近壹點吧。
「河同學,我來了!」就在不遠處,少女清脆好聽的聲音就從旁邊傳來。
我楞住了,在這個陰郁虛無的無間行走地獄,她就好像是唯壹的救贖,唯壹的希望了。
我猶豫了壹下,下壹刻,堅定的拿起手機,手電筒裏綻放出光來,射向說話的那個方向。
那壹刻,我屏住了呼吸,忐忑的內心不知道是喜還是憂。之前制定好的捕捉計劃已經完全偏離了軌跡。好像壹切都變得亂七八糟起來,就算說不定這是「異變的怪談」捏造出來的幻象,打開手電筒只能看到可以嚇死人的鬼臉,我也想用我的眼睛親眼看清楚。
幸好,在燈光中的,是張軍的身影。
張軍換下了那身美麗潔白,但是不那麽方便行動的連衣裙,穿上的是方便行動的運動便裝。
壹身長袖長褲,背著書包,及肩的秀發紮成幹練的單馬尾。在燈光照過來後,張軍瞇了瞇眼睛,像是也在確定我的「真偽」。
然後,揚了揚她手中的手機,將話筒靠向嘴邊,對著裏面講了句話。
聲音不大,正好是這個距離難以直接聽到的。我於是也本能的將手機靠向耳邊,「讓妳久等了,我來了!」
輕輕的聲音,卻仿佛帶著種絕對可以依賴的感覺。
壹時間,我竟然有種非常感動的感覺。
然後等她跑到我的身前後,我突然又覺得有點不安,趕緊問道:「不是說好了妳作為觀察者在外面策應嗎,現在連妳也進來了,那……」
「嗯,沒關系了。」張軍白皙的手指指了下自己,接著轉到我的身上。「最理想的情況下,本來是壹個人深入到「怪異」的內部,作為裏面的「角色」行動。
然後另壹個人在外觀測,裏應外合的攻略這個故事。但是,既然是我這邊始終無法解析,那麽對於計劃本身來說,就壹開始就難以開展下去了。所以,只能采用另壹套方案了。」
「是什麽?」我滿懷希望的問道。
「嗯,那就是我也壹起進來。然後,被「怪異」攻擊,這樣壹來,就算是無法理解的虛無縹緲的事務,在被攻擊的時候,用身體和精神來承受的話,那麽,怪異對我而言也就真實的定型。」
「什……」我倒退了壹步。
「是的,只能這樣了。」張軍接著點了點頭,純澈的目光裏,露出下定了決心,「不必阻止」的決意。
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
看著身旁的女孩子被攻擊,然後用她的血肉和無辜的生命,來作為擊敗怪異的代價,讓我用這種方式來獲救……這是……她打算成為我的犧牲品。
『「不……別這樣……」我感覺到開口的時候,嘴巴裏幹澀得厲害。
苦澀的語氣,幹啞的腔調。我竭盡全力住情緒,「不是說好了,這個「怪談」是比較安全的嗎,假如是以精疲力盡作為脫離的條件的話,只要最多幾天的時間就可以從裏面解放出來了。」
迎向我的,是張軍斷然的回絕,「不可以。」
此時,我們兩個人正在小道上並肩而行,互相地聊著天。
假如不看說話的內容的話,簡直就好像是偷偷摸摸的學生情侶在秘密的幽會壹樣。
但是,張軍的話卻越來越讓我難過。
「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啊。」用著有些遺憾又帶有悲傷的語氣,張軍開口說著。
「常識修改的結界的力量,每壹天都在增強。雖然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被扭曲了多少常識。但是就連我也可以感覺到,自己在慢慢地被改變。不能任由這種情況繼續下去了。留給我們的安全時間不多了,至多兩周,不,我們根本就沒有兩周的時間,說不定還可以把握住自己清醒的時間,只有寥寥幾天了,這種情況下,已經沒有什麽時間是可以用來浪費的了。」
我沈默了,對我們而言,幾天的時間的確不是可以隨意揮霍的東西,「期限時間,是怎麽確定的?」
張軍說道,語調裏滿是沈重:「我猜的,但是並不是毫無理由的猜測。依據很簡單,節點那就是學園祭。」
我恍然想起來,的確,再過兩周,就到了壹年壹度的學園祭的時間。和動漫裏差不多,屆時,學校將會有短暫的幾天的開放時間。而學生們則會參加各種各樣的活動,例如說開甜品店、出售家裏面的舊書雜物,總之是壹些互通有無的放松的活動。
張軍咬著嘴唇,「結界之所以是結界,那就是它封閉的特性。平常往來學校的人是固定的。而且是固定的上學,大部分固定的回家。規律的作息,固定的人員,封閉的校園,這壹切都讓結界的潛移默化的引導常識變成可能。就算是偶爾有人外來,多余的力量也足以壓制少數外來者的思維。但是學園祭的那壹天,會有大量的鎮裏鎮外的外人前來參觀,來訪的人數是會超過學生人數的。這對於壹個結界的負擔,是不可想象的。既然如此,那麽就有合理的理由認為,在那個時候,對方要麽,已經可以放棄掉這個結界了。要麽,就有足夠的信心,將所有新進來的鎮民全部洗腦。」
張軍的推理讓我不寒而栗,但是只要稍壹想,卻不得不承認這非常有道理。
時間,真的已經不多了啊!
但是,就算如此,還是太危險了啊。
這對於張軍來說,是不會有收益,也不會有好處,只會讓她的局面往著更壞的方向去發展。就算是明知道有什麽事情是必須做的,但是……
我還是嘗試著勸說道:「說不定,還有其他的好辦法。」
很顯然,我毫無專業知識而且幹巴巴的話無法動搖張軍的決心。
她笑著搖了搖頭,目光裏滿是下定決心後的坦蕩。少女背著手,就好像只是在普通的散步壹樣邁著輕快的步伐,對我訴說道:「知道嗎,河同學。我家裏面,在古時候可是很大的陰陽師家族呢。這塊地域,本來是我家負責看顧的地方。就算是如今,作為家族的分支,我也是有看守這片土地地脈的職守呢。所以說啊,這不是和我完全沒關系的事情。倒是妳,為了我的分內之事,陪我走到這裏,我很開心呢!」
看著張軍突然露出了微笑。那綻放在她臉上的笑顏很美麗,很可愛。
但是,也太傻了。
實在是傻過頭了。
我還是繼續著幹巴巴的勸說,「可是假如連妳也失敗的話……那麽不就……」
張軍突然拉起我的手,打斷了我的話,放在我手心中的少女柔荑,軟軟溫溫的,「我很開心哦,明明自己也身處在這種危險的情況下,可是還是要阻止我,這種想法很令我感動呢。」
然後她從我的手心裏掙脫出來,小手溫柔的在我的手背拍開,「不過已經不需要多說什麽了喲,也不用再勸我了,我已經想好了。現在,是我獨奏的時間了。
跟過來,但是不要再阻止我了!」
張軍向前跑開幾步,然後用壹種肅穆的腔調開始說著話。
並非是不想再開口勸說或者反駁了,但是曦月的眼神是那麽的堅決,竟然像是被這種慷然的美麗所震撼壹樣,我沈默地追隨著張軍的步伐,聽著她仿佛戲劇獨白般的開口。
內容是,這個「怪談故事」的歷史由來,和所有版本的變遷。
在少女仿佛旁白般的聲音裏,我們正走在這個「故事」的身體裏面。
就在張軍開口的剎那,我感覺……到了風。
並非是真正的,可以帶給人很清爽很舒服感覺的涼風。
而更像是在我的感覺中,是有東西在動。只是暗處裏有潛伏著的東西在動,被我的感官捕捉到了,卻無法理解。只能以「風」這樣接近的形式來描述。
有東西,在和我壹起,安安靜靜的聽著張軍的獨唱,在這深深的黑暗中徘徊,而且蠢蠢欲動。
有風在吹……
"以上,就是所謂的「奇怪的迷路/臺階/倉庫」的全部版本了。接下來,就是結局了。從現在開始,我就要仿效當初的那壹任學生會長,改寫這段怪談了。
以壹種更加符合現代人思維,更加有趣的形式,讓另壹個故事流傳下去。"張軍豎起手指頭,對著我說道。
或者說,只是將臉對著我。她的表情充滿著凝重,半瞇著的眼睛,應該是在極力地捕捉怪異的方位吧。
怪異的存在,怪異的誕生,從壹開始的虛無、拙劣、缺乏特色,在壹個個流傳者的潤色中,有了形體。
它在流傳中、談論中有了生命。談論、傳播怪談,也變成了給「怪異」添加燃料的過程。
但是,既然是故事。既然只是口耳流傳,那就自然不存在所謂的獨創版權了。
也就是可以被修改的!
張軍大大方方的對著唯壹的聽眾,說出了她的野心。
不,聽眾除了我以外,應該還有壹位。
雖然說對於非人之物,用「位」的量詞不知是否準確。但是從張軍篤定的神情來看,她很確信,對方在聽。
在我們談論這個怪談的時候,它恐怕早已潛伏在我們身旁。
假如是活人的話,聽聞自己的命運操弄在他手的話,恐怕是驚惶,會憂慮,更會……怒不可遏吧!
想通了這點,在我愈發驚慌的表情裏,張軍張開了唇角。
粉色的櫻唇壹翕壹合,卻沒有發出聲音。由於很簡單,我可以讀出她的唇語,「要來了!」
我的心,沒來由的壹顫。
風,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