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願不願意 ...

　　
　　第二天早上顧淮寧很早就起床，他這次回來確實是有正經事要辦，團裏張政委病了有壹年了，腿腳不是很方便，就算是好了也不太可能回防化團工作，上面考慮，把他調到總後勤部掛壹個閑職，重新再從下面調上來壹個人當政委。調令是早已經下好的，按說直接寄給張政委就行，只是在壹起共事三年，顧淮寧覺得，還是自己親自去壹趟比較好。壹來探病，二來談談離職的事兒。
　　
　　他起床的時候梁和依舊在睡，整個人蜷成了蝦米狀，裹上厚厚的被子又仿似壹個蠶蛹，他不自覺地笑了笑，伸手替她扯了扯被子，又順了順她的頭發，不經意間碰到她的臉，白皙嫩滑的觸感他還沒來得及細細體會，就感覺到某人輕輕壹縮。
　　
　　首長楞了壹下，不免又覺得好笑。他昨晚似乎是有些失控了，弄疼了她。只不過，某個人的體力是不是也太差了點兒？也該鍛煉鍛煉了。他凝眉思索了壹會兒，暗暗做出決定。
　　
　　臨出房門之前，看也不看那床上隆起的那壹包，只是慢悠悠地說，“我做了早飯，上班之前記得吃點，我有事，先出去了。”
　　
　　縮在被子裏裝睡的某人聽了先是動了壹動，等臥室的門哢嚓壹聲響徹底關了之後，才敢睜開眼睛。暗地裏又忍不住鄙視自己，又不是第壹次做，幹嘛害羞成這樣。不過，但是，結果壹樣就是了，她還不是暈了過去。
　　
　　磨磨蹭蹭地吃完早飯去上班，雜誌社裏已經有了不少人，許久不見的賀安敏也正捧著壹個馬克杯在喝咖啡，看見她進來，狠狠地來了壹個熊抱。這人被雜誌社派出去出了幾天外景，回來壹看，皮膚明顯黑了不少。
　　
　　梁和忍不住笑她，“妞兒，怎麽幾天不見妳就沒個人樣了。”
　　
　　賀安敏怒瞪她壹眼，上下打量壹番露出壹個奸笑，“嘎嘎，幾天不見妳可是女人味兒越來越足，日子過得是夠滋潤的啊。”說著手指還在她臉上揩了壹把油。
　　
　　“我？算了吧。”
　　
　　說著梁和偷偷瞄了壹眼陸承汶的辦公室，辦公室的門虛掩著，似乎是有人進去沒有帶好門，忽然門從裏面打開，陸BOSS和周竟兩人壹同從裏面走了出來，壹下子對上梁和沒來得及收過去的目光，讓她有些尷尬。
　　
　　陸承汶只是淡淡地瞥了她壹眼，徑直地想往外走，而周竟輕松地笑了笑，隨著陸承汶離開，隨後從辦公室裏走出來壹名同事直接找梁和做交接，旭陽科技的采訪，是徹底沒她的份兒了。郁悶總是有的，不過好在總比把事情徹底搞砸了好，梁和聳了聳肩，從抽屜裏找出所有的資料遞給同事，又順便做了壹番交代。
　　
　　同事有些可惜地笑笑，“梁記者，真是有點不好意思了。”
　　
梁和笑笑，表示無所謂，但是對這件事只有所耳聞的賀安敏有些不滿，低聲嘟囔著“便宜都占了還說什麽不好意思”，同事聽見了，又是壹臉菜色，梁和趕緊捅了捅賀安敏的胳膊，這才算罷了。
　　
　　由於旭陽科技的采訪，梁和壹下子推了許多任務，所以交接完之後，梁和壹下子空了下來，看著別人忙裏忙外地不禁有些感慨，剛想幫同事們做些什麽，電話響了，有短信進來，梁和抓起手機壹看，不禁眉開眼笑。
　　
　　“記得吃午飯。”
　　
　　是顧淮寧的短信，雖然簡單地讓某人覺得有些浪費短信費，不過首長肯動動手指囑咐她這點兒小事，她已經夠滿足的了，放下手機剛準備招呼賀妞兒去吃飯，手機鈴聲又大響，梁和挑挑眉，難不成首長又親自打電話了，壹邊關電腦壹邊按下接聽鍵。
　　
　　“餵？”
　　
　　電話那頭的人許是被她這輕快的聲調稍稍震了壹下，良久才出聲，“是我。”
　　
　　梁和聽清楚之後不笑了，緩了壹會兒，低聲說：“嗯，媽媽。”
　　
　　李琬聽了她這乖巧的壹腔，略微有些滿意，調整了坐姿之後，柔聲道，“妳現在在報社吧，我替妳向妳們社裏的領導打了招呼，現在妳出來壹下吧，我有些事兒要跟妳談。”
　　
　　梁和不禁皺眉，“打了招呼？”
　　
　　那頭自然明白她的疑慮，“放心，只是替妳請了半天假，下來吧，我就在妳們報社後頭那個花園。”
　　
　　掛了電話梁和跟賀安敏打了個招呼就穿衣下樓，今天C市的天氣不怎麽樣，預報說了不久後再將降雪，好在她今天穿了壹件厚厚的風衣，所以並不覺得冷。
　　
　　黑色賓利車停在馮湛常停的地方，開車的卻不是他，是梁和從未見過面的壹個陌生小夥子，看見她的時候沖她笑笑，還幫她打開了車門，李琬就坐在車中，壹身黑色，讓穿的厚厚的她莫名生出壹種冷意。
　　
　　“上來吧，找個地方，咱們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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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子停在了壹個街心公園的拐角，停穩之後司機立馬下了車。梁和不免有些緊張，李琬特意找她出來談，還帶了壹個完全陌生的司機，分明就是有意避開他人，不知道，她到底準備說些什麽。
　　
　　忽然壹個厚厚的牛皮紙袋伸到了她的面前，梁和緩過神來，有些詫異地接了過來。
　　
　　“梁國名和蔣媛，和和妳應該還記得吧？”
　　
　　解開牛皮紙袋的手微微壹頓，梁和臉色忽的蒼白下來，還有些坐立不安，“那是我的父母。”
　　
　　“哦，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妳父母，去世有三年了吧？”
　　
　　“對。”
　　
　　那時她在英國讀大學，忽然有壹天就接到了外婆的電話，得知父母出了車禍，更為諷刺的是，出車禍的時候，他們正準備去民政局離婚。他們感情不好她是知道的，鬧了壹輩子，最後還是死了也沒能分開。只是她不懂，他們已經去世三年了，李琬還拿出來說什麽。
　　
　　“呵，妳也莫覺得奇怪。淮寧把妳帶到家裏來的時候，婚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我瞧著妳也乖巧，也就順了他。反正他從小到大都是自己拿主意，他要結婚，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只是，妳這頭的親人到現在了我們壹個也沒見著，就免不了有些好奇。說起來，他們是都不在了吧？”
　　
　　都不在了，她的父母以及她的外婆，已經都不在了。
　　
　　李琬看她的神色有些不對，放輕了語調，“我不是故意要讓妳想起，只是有些事情想要問問妳。據我了解，妳爸媽死之前壹直在鬧離婚，妳知不知道原因？”
　　
　　梁和有些茫然，“不是因為感情出現破裂麽？”
　　
　　李琬輕輕壹笑，“看來妳還不是很清楚，妳爸爸生前是在C市公安局工作，貪汙被人檢舉了。妳媽怕被連累，提早把妳送出了國，又跟妳爸鬧離婚，誰成想，呵……”
　　
　　李琬最後那壹聲輕笑聽在梁和的耳朵裏有些諷刺紮耳，她的話也猶如晴天霹靂，炸得她壹句話也說不出來。
　　
　　“要不是妳爸死的正是時候，恐怕這會兒已經蹲號子了，妳哪能像現在這樣無憂無慮的生活，這罪犯的女兒的名號可不是好頂著的。說起來，這些淮寧怕都還不知道吧……”
　　
　　梁和緩了緩，不禁又覺得有些好笑，此時此刻她很想像某些小言女主壹樣對著面前這個惡婆婆大喊三聲，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可是她的雙親逝去太久了，有些記憶早已經模糊了。她只記得，確實是媽媽送她出了國，並且等她到英國後，賬戶上曾經出現過壹大筆的錢。她那時只是以為家裏富裕了，從來不作他想。
　　
　　更是從來沒有想過，記憶裏頂個啤酒肚，總是笑容可掬並且非常疼愛她的父親，會貪汙。此時此刻她只是恨自己的無知，連為父親壹句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因為李琬的證據太確鑿，她甚至，已經沒有勇氣看牛皮紙袋裏的東西。
　　
　　過了壹會兒她嘗試著開口，盡管聲音有些暗啞，“那，您告訴我這個，是什麽意思呢？”
　　
　　李琬拍拍她的手，“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年老了總愛絮叨，身邊也沒個人陪。前幾次我跟妳提過多次，要妳勸勸淮寧調回C市，妳沒忘吧？”
　　
　　她無力地挑了挑眉毛，肩膀早已垮下，顧母的意思她是徹底明白了，只要她把顧淮寧從B市勸了回來，那麽她手中的這壹切就不會擺在他的面前。莫名有些哭笑不得，這個母親到底是有多疼愛自己的兒子，先是攛掇周竟廢了她的采訪計劃逼她辭掉工作，又是拿她的父親作威脅逼她，這壹切的壹切都是為了她的兒子。更讓她覺得可笑的是，她此刻竟然能鎮定地對李琬說，“我知道。”
　　
　　她不知道自己怎麽下了車，只覺得踉蹌了壹下，便被壹只胳膊有力的纏住，擡頭壹看，是司機。年輕的司機是從下邊的汽車連特意調到這裏來給顧老爺子開車的，剛來不久。見她神情恍惚的，便輕聲囑咐，“嫂子小心點兒。”
　　
　　她勉強壹笑，算是作答，神情卻在某壹瞬間怔楞起來。
　　
　　忽然想起第壹次見到顧淮寧的場景，那天她剛剛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說是外婆病危，趕到醫院的時候，外婆已經奄奄壹息了，所有的力氣，只夠說壹句遺言，那句遺言，她銘記在心。
　　
　　“和和，外婆不求別的，找個男人嫁了，千萬別學妳媽。”
　　
　　而後外婆就斷了氣，醫生護士忙做壹團，而她卻神思飄忽地在走廊裏毫無目的地走著，直到不小心撞上壹個人，她差點摔倒，那人伸出胳膊輕輕壹攙，並輕聲囑咐，“小心點兒。”
　　
　　有淡淡的香氣飄進鼻腔，她微微回神，擡起頭來，對上軍裝上的第壹枚紐扣，再往上，就是她現在無比熟悉的那張臉，顧淮寧。
　　
　　那是他們第壹次見面，因為那天是外婆的忌日，所以她總是不願意回憶起，於是他也就緘口不談，可是她還記得他說過的每壹句話。
　　
　　“人死不能復生，妳答應了老人家的遺願，她也算走得安詳了。”
　　
　　她的眼神頓時有些疑惑，只見他輕輕壹笑，說：“我的戰友跟妳外婆住在同壹間病房，我正好聽到而已。”
　　
　　後來她處理喪事，他看望戰友，再後來，就是他們的婚禮。
　　
　　李琬把她的命脈把得太準了，顧淮寧就是她的最後壹棵稻草，她抓死了放不了也不能放，她留住他的方式千奇百怪卻無壹例外的都拙劣無比，甚至包括那第壹次的表白。她厚著臉皮說自己喜歡他，其實說到底不過是怕他離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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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壹陣風吹來，梁和從回憶中猛然驚醒過來。黑色的賓利車已經走了，走的靜悄悄卻無比安心，她想了想，從口袋裏翻出手機，光標在顧淮寧的名字上停留了許久，她猶猶豫豫，最終按下了通話鍵，那頭很快就接了起來，並且音調有些輕快。
　　
　　“吃午飯了嗎？”
　　
　　“沒。”跟李琬談了太久，早已錯過了午飯時間，可是此刻摸摸肚子，卻也並不覺得餓。
　　
　　“沒收到短信？”
　　
　　“收到了。”
　　
　　那頭沈默壹陣，而後又開口，“妳在哪兒？”
　　
　　顧淮寧到的很快，黑色的奧迪在她看來很是顯眼，老遠就笑著沖他打招呼，只是下了車的他，臉色並不怎麽好看而已。她不介意，拉起他的手就去捂自己的臉，暖暖的手掌，讓她從冷風中漸漸緩了過來。
　　
　　“怎麽站在這裏？”
　　
　　漂亮的琥珀色雙眸壹轉，而後笑著答：“我想快點兒看見妳。”
　　
　　“怎麽不去吃飯？”
　　
　　“妳帶我去？”
　　
　　顧淮寧看著她，覺得有些異樣，卻又拿不準，沈吟了片刻，問：“怎麽了？”
　　
　　梁和輕輕壹笑，把頭埋進他的肩膀裏，聲音悶悶地，“帶我去喝酒吧。”
　　
　　首長輕哼，“需要我提醒妳妳的酒量麽？”
　　
　　“就壹次。”她伸出來壹根手指頭在他面前晃，“就壹次，好不好？”
　　
　　“壹瓶酒換妳的心事？”
　　
　　顧淮寧挑挑眉，輕聲說道，懷中的人立刻不做聲了。良久，他只得嘆壹口氣：“好了，走吧。”
　　
　　他帶她回了家，路上又順便從超市裏帶了兩瓶啤酒，梁和瞪著他，有些不滿，可是想起自己的酒量，卻又立刻不做聲了。她酒量酒品都太差，所以輕易不嘗試。
　　
　　隨手從廚房桌子上拿了壹個杯子，咕嚕咕嚕給自己斟滿，看了眼顧淮寧面前的杯子，她嘟囔：“不給妳倒，小氣鬼。”
　　
　　他不免有些失笑，這人還沒喝酒就開始醉了，末了也懶得跟她壹般見識，拉開凳子壹坐，看著她喝。看她的樣子，應該是又遇到不快樂的事了，猛地又想起今天在醫院跟張政委說過的話，他試探著開口。
　　
　　“梁和，妳願不願意辭掉工作？”
　　
　　“什麽？”
　　
　　灌酒的動作頓了壹頓，梁和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這人昨天還安慰她，不用擔心，今天就立馬舊事重提，難不成也是被李琬洗了腦？她此刻簡直是憤懣不已，幾杯黃湯下肚，膽氣也足了，立馬站了起來，指著他的鼻子說，“妳，妳也來欺負我？我為什麽要辭工作，什麽要求我都已經答應了為什麽還要辭工作，我，我……”
　　
　　越說越氣，站在那裏我了半天，說不出壹句話，委屈壹上來，眼淚立馬就落了下來。
　　
　　顧團長沒怎麽見過她生氣的陣勢，慌忙接過她手中的酒杯，不讓她喝了，看著她哭，有些無奈，“別哭，我只是想問問妳願不願意跟我壹起去B市，既然妳不願意辭工作，就算了。”
　　
　　呃？她睜大淚眼看著他，也不哭了。
　　
　　顧淮寧只覺得好笑，就手替她擦了擦淚，問：“真不願意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