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本色出演

　　当江祺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陪老约翰看房子了。
　　老约翰对房子的定义是，住不了富人街区哪里都一样，睡天桥和睡精装房没区别。
　　面对曹永军家充满生活气息的温馨精装房，老约翰没有表现出任何心动。
　　相反，曹永军很心动。
　　“小祺，你这个老师听得懂中文不？看起来挺有涵养的，很斯文，一看就是爱护房子的。”趁老约翰盯着窗外看的功夫，曹永军把江祺拉到一边说小话。
　　“听得懂，他是我们学校的外教，中文好得很。”江祺不知道曹永军是从哪里看出来老约翰是爱护房子的，一边附和，一边在心里盘算。
　　曹永军家的房子真的很适合。
　　首先是离得近，上下楼无论出现什么突发情况都能及时应对。
　　其次是房租便宜，曹永军家这么好的房子，四室两厅精装修1800块钱一个月，没有中间商中介收中介费简直就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房子。而且曹永军说了可以先租单间，看他这架势其它的房间要是租不出去也就不租了，四舍五入就是几百块钱一整间，非常适合江祺这种囊中羞涩的贫穷玩家。
　　最关键的是，就在刚刚曹永军拉着江祺上楼的时候，他想起了过年饭桌上江晓红女士讲的八卦。
　　曹文洋结婚了！
　　不光结婚了，还准备要小孩！
　　以江祺对曹永军的了解，只要曹文洋两口子不反对，曹永军夫妇肯定会留在首都帮他们带孩子，没个几年肯定回不来。
　　思量再三，江祺道：“要不这样，曹伯伯，我这位老师是来我们这儿采风的，要是没灵感可能几个月就走了，要是有灵感可能要住上个一年还会带别的老师一起来。”
　　“您要是放心，就先租一间单间给我们老师，剩下的慢慢租。万一我们学校还有其他老师要来，您优先租给他们行不行？”
　　“当然行！”曹永军一口答应下来，“这租给其他人我不在这里还不放心呢，你钱大妈可宝贝这房子了，要是租给网上那种气死人的租客，你钱大妈还不得和我拼命。”
　　“您放心，咱们这上下楼当了十几年邻居，我肯定隔三岔五替您看看房子有没有问题。”
　　在老约翰给曹永军出示了不知道是否有效的身份证后，曹永军乐呵呵地去小区门口打印店打印他从网上随便弄来的一份租房合同。
　　租金也敲定了，400一个月，押一付一，在没有另一个租客搬进来前房内的所有地方老约翰都可以随意使用，跟白送一样。
　　出门前曹永军把家里的备用钥匙塞给江祺，让老约翰先挑房间，等他回来就交钱签合同。
　　老约翰最终挑中了最小间的书房，这是曹文洋的房间，虽然面积最小但采光好，白天看书不用开灯不伤眼。
　　别问江祺是怎么知道这是曹文洋的房间的，江祺初中的时候来曹文洋家找曹文洋补过课。
　　老约翰看房间的时候盯着书架上的书看了许久。
　　“那家有人是学建筑的。”曹永军出门后老约翰一脸肯定地说道。
　　“建筑？”江祺想了想，“曹文洋学的好像就是建筑，他是曹伯的儿子。之前听说学的好像是桥梁方面，不知道和建筑有没有关系我也不懂，据说很冷门全国范围内都没多少人学。”
　　老约翰点头，表示了解了。
　　待曹永军回来后两人直接签合同，江祺代老约翰转钱给曹永军，曹永军表示等过几天他把家里的杂物清走老约翰就可以拎包入住了。
　　处理完房子的事情，差不多也到午饭时间。
　　江祺领着老约翰去剧本杀店所在的巷子里吃午饭，店铺太多江祺也不知道怎么选，干脆就挑昨天吃牛肉面的地方继续吃牛肉面。那家面馆量大汤底还香，经济又实惠。
　　刚一进面馆，江祺就看见正端着碗喝汤的刘澜。
　　“诶，江祺，约翰，你们也来这家面馆吃面呀！”刘澜看见两人热情打招呼，示意他们坐到自己这桌来。
　　江祺屁股还没沾到椅子，刘澜就迫不及待地开口：“我昨天晚上彻夜写词，把演绎部分改好了，刚刚去打印店打出来的，你们看看。”
　　说着，刘澜从包里抽出几张A4纸。
　　“打印钱1块2，江祺你记得报销啊。”
　　江祺点点头，和老约翰一起看，发现刘澜这演绎内容写得还有模有样的。
　　片段四：
　　道具：衣服袋子，桌椅，书籍，纸笔
　　旁白：在黑暗中，你看见了19岁的你，如同一个孩子一般雀跃地奔跑回家，抱着那个视若珍宝的袋子。那是你为父亲精心挑选的西装，是19岁那年你能为他买到的最好的礼物。
　　刘澜（男声）：“爸爸，你猜我给你买了什么？”
　　约翰（男声）（昏黄灯光，只见人影）：“什么？”
　　刘澜（男声）：“一套西装，你可以在重要的场合穿它。”
　　幕布微微拉开。
　　约翰（男声）：“我没有重要的场合。”
　　幕布拉开。
　　刘澜（男声）：“你可以在桑妮的婚礼时穿它。”
　　约翰（男声）：“我不会出席你们的婚礼，你们也不会邀请我去，没有人会想在那种时候看见我，你妈妈也不会想。我们已经彼此憎恨多年了，不会有人希望我们出现在一起。”
　　刘澜（男声）：“可（停顿），你可以……”
　　约翰（男声）（不耐）：“行了，微波炉里有吃的，别打扰我，我正在看关键的部分。”
　　幕布合上，老约翰起身，提起袋子离场。
　　关灯。
　　……
　　江祺一目十行的看完，觉得没什么问题，只是有一点不解。
　　“你说小约翰的词？这不是男性角色吗？”说着，江祺快速浏览起其它片段。
　　诚然，他的角色还是很丰富的。
　　江祺除了不参与约翰剧本的相关演绎，其他人物剧本的演绎都参加。
　　欺骗女友感情的渣男，被车撞死的弟弟，严肃的上司，敲诈勒索的黑心摊贩和苛责学生的年轻老师。
　　除了死的那个全是反派角色。
　　刘澜凑过去看了眼，道：“我是看年轻男性的角色太多了，怕词太多你短时间内背不过来才把戏份最多的小约翰给了自己。普通男声我学得不像，少年音勉强还行，但是你如果想演小约翰的话也可以让你演啊，没问题的。”
　　江祺仔细研究了一下，发现小约翰的词的确多到令人发指。
　　他自高中毕业后就没怎么背过书了。
　　“还是你演吧。”江祺非常从心地道，接着问，“灯光和幕布谁来控制。”
　　“我来吧，店里的灯光和幕布都是二手的质量不太好，之前试过老是出问题。”
　　“还是我来吧。”听刘澜这样说，江祺当即把这个活揽到自己身上，“我大学在话剧社负责过灯光和幕布。”
　　刘澜没意见：“行，那等下去店里你先适应一下，今天下午就开始彩排，彩排的时候对着词念就行了，争取后天能背完脱稿。”
　　两人叽叽喳喳说半天，一转头发现老约翰已经吃上了，刘澜笑着问老约翰：“约翰老师，你看你的部分还行吗？”
　　“我没问题。”
　　……
　　吃完面后，三人一起回到店里。
　　刘澜带着二人来到二楼的演绎专用房间，这个房间是二楼最大的，江祺第一次来就注意到，房间靠近门那侧有拉开的幕布，当时还奇怪这是做什么的。
　　刘澜把灯光和幕布的遥控交给江祺，告诉他各个键的作用，让他先挨个按一遍感受一下。
　　“这个幕布的滑轨有点故障，总是不受控制，如果演绎的时候灯是暗的你就直接过去拉，反正客人看不见。”刘澜顺便还向江祺传授她的经验之谈。
　　经过一番磨合，江祺差不多掌握了灯光幕布的改动和bgm的切换，刘澜和老约翰那边也过好了词，在刘澜的眼神示意下，第一次彩排开始。
　　幕布合上，江祺作为场务是唯一的观众。
　　房间内没有窗户，关灯后一片黑暗，刘澜蹲在幕布后的角落里，用清脆的少年声音道：“爸爸，你猜我给你买了什么。”
　　江祺一按灯控遥控，没反应。
　　江祺：？
　　刚刚还有用，现在就坏了？
　　就在他猛按遥控的时候，灯亮了。
　　江祺有点不确定亮的是不是灯，之前试的时候灯没这么亮过。
　　昏黄的灯光，正好能照见老约翰坐在书桌前略显佝偻的背影，这个背景印在幕布上，显得有些寂寞。
　　“什么？”略显苍老的声音。
　　不曾出现在歌单里的但是异常应景的bgm适时响起。
　　江祺都没按遥控，幕布就自己动了。
　　幕布缓缓拉开，停得恰到好处，不多不少正好露出老约翰的半张脸。
　　灯光转动，从下缓缓至上，如同人的目光，让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集中在唯一的演员身上。
　　老约翰神态如常，淡漠的眼神看着侧边，好像那里真的站着一个满脸期待的少年。
　　江祺根本不需要控制灯光和幕布，准确来说这两样东西也不受他的控制。它们就像有自己的主见一样，会跟随老约翰做出应有的反应，明，暗，聚，散，每一次变动都恰到好处。
　　剧情进行到了最后。
　　刘澜开始念旁白：“从那一天起你才深刻意识到，他根本就不爱你，他不爱任何人，他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曾经你以为的他对你的与众不同只不过是你的错觉，你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个有血缘关系的路人。”
　　灯光依旧跟随这老约翰，幕布开始缓缓合上，老约翰卡着点起身，没有丝毫留恋的向前走去，只留下地上那个从未被人触碰过的袋子。
　　灯灭。
　　江祺站在原地有些恍惚。
　　“啪啪啪！”不等江祺有所反应，一直蹲在角落里的刘澜就激动得猛烈鼓掌，手都拍红了才停止。
　　刘澜把灯打开，对着江祺比了个夸张的大拇指。
　　“太厉害了！刚刚的灯光还有幕布太牛了，还有bgm，是老板你发现原先的不行自己改的吧，那气氛，简直，简直，简直……绝了！”
　　“还有约翰老师，你演的真是太好！你是不是教表演的老师啊？我刚刚蹲在角落里看你，觉得你简直就是老约翰本人！太不可思议了，我都不由自主的被带入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入戏？真是太遗憾了，我要是早点认识您没准就去学表演了。”
　　刘澜用她贫瘠的词汇疯狂对江祺和老约翰输出彩虹屁，就连对江祺的称呼都瞬间上升成了老板。
　　夸了差不多三四分钟，刘澜可能是发现自己词穷了，几句话翻来覆去地夸，只能兴奋地道：“来，我们继续下一幕，乘胜追击！”
　　下一幕江祺依旧没有台词，站在幕前充当观众。
　　如刚刚一样，灯光，幕布和bgm都有自己的想法，完美配合着老约翰的表演。
　　没由来的，江祺突然想起了卡牌中约翰的第二个技能——本色出演（每个人都很擅长扮演自己，虽然有些枯燥）。
　　所以，失控的灯光，幕布和bgm是跟着老约翰一起本色出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