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明明是姚昭說要回家，但她壹點都不著急，磨蹭到快過年了才走，因為帶了狗沒坐飛機，開車又差點被堵在高速上，半夜到家，還找不到鑰匙放哪了，蕭湘抱著狗蹲在門口，眼巴巴瞧她翻行李箱，肚子咕嚕嚕叫，跟個小流浪漢似的。
進門收拾好東西就壹點力氣都沒了，狗都蔫蔫趴在地上，姚昭添好狗糧，把臉洗幹凈，清醒些才去廚房找吃的，櫥子裏還有些方便面，姚昭扶著腰，直接煮了三包方便面。
蕭湘癱在床上，都要睡著了，被她拉起來吃飯，迷迷糊糊的，差點吃到眼睛上。
“去洗澡。”
“不想動...”
“快點，臭。”
真的？
蕭湘聞聞自己身上，再摸摸頭發，確實是風塵仆仆，打起精神進了浴室，出來後又是香香的，把自己摔到她身側，沒幾秒就睡著，是真的困得睜不開眼了。
開車太費腦子，醒了睡，睡了醒，壹覺睡到上午十點還想睡，但姚昭不在，他有點冷。
“姚昭？姚昭！”
客廳傳來聲音：“幹嘛？”
蕭湘安心了，繼續躺回去：“沒事，我以為妳出去了。”
姚昭走進來，穿戴整齊，把手伸進被子裏，壹把握住他的腰，涼得他壹聲慘叫。
“我都出去壹趟回來了，妳還不起？”
“腰疼，腿疼，渾身都酸...我再躺會兒...太冷了...妳也不開空調...”
“昨晚妳也沒說冷。”
姚昭找出空調遙控器，又被他摁住。
“昨晚不冷...妳身上暖和。”
打蛇上棍，纏著就摟上來，姚昭抓住被子，順手也就這麽抱著。
“快起，壹會兒還要出門。”
蕭湘唔了聲，縮在她懷裏，暖和了又開始犯困：“出去幹嘛？”
“賣點東西，吃飯，家裏什麽都沒有。”
“點外賣不行嗎？”
姚昭掐他的腰：“妳怎麽這麽多問題，起不起，妳不起我自己去了，妳點外賣吧。”
蕭湘趕緊抱緊她：“起起起..妳幫我把衣服拿過來，太冷了，我在被窩裏穿。”
真有這麽冷嗎？
姚昭皺眉，摸他的臉，再摸他額頭，沈默幾秒，把他摁回床上，蕭湘眨眼看她，不明白怎麽回事，直到她找出體溫計塞到他腋下，把冰涼捂到溫熱，才反應過來。
想到自己上次生病時她的反應，蕭湘心裏有些堵，逞能想要起身。
“我沒生病，就是家裏太冷。”
“別動。”
姚昭依舊是神色淡淡的，看不出著急，也看不出生氣，更看不出在乎，蕭湘抿唇縮回被子，手指小心翼翼勾住她的手，再緊緊握住。
她沒抽手，也沒回握，壹直在看手機，蕭湘更難受了，手越攥越緊，當她的眼睛註視過來時，才猛然松開。
“三十七度二，低燒。”將體溫計放到壹邊，姚昭打開空調，把被子掖緊，“躺著吧。”
“...我還以為是家裏冷呢...”
姚昭勾唇，壹下，很迅速的又恢復到面無表情，起身道：“零下都沒有，怎麽可能這麽冷。”
看她要走，蕭湘急忙起身拉住她：“妳去哪兒？陪陪我不行嗎，我都生病了。”
蹬鼻子上臉的樣兒，哪像是天天在心裏害怕，還以為是恃寵而驕呢。
姚昭低頭瞥他：“妳想我陪妳？”
“...不行嗎？”
看了眼表，姚昭思索片刻，沒有正面回答他：“妳不是困嗎，先睡會兒吧。”
失落到壹下子就開始頭漲，蕭湘躺下，用被子蒙住臉，熱氣悶在臉上，他有些想流淚。
關門聲，她出去了。
頭昏腦漲不知多久，他掐住手指，把矯情忍回去，重重吸氣時，身體跟著打哆嗦，閉緊眼，胃裏越來越惡心。
新鮮的冷空氣撲面而來，蕭湘迷茫睜眼，眼前的模糊漸漸消散，那張臉依舊沒什麽表情，卻差點讓他好不容易忍回去的眼淚洶湧而出。
“蒙著頭不憋嗎？”
把打包回來的雲吞放到床頭櫃上，姚昭把他拉起來，還遞給他外套，他可能是燒傻了，楞楞看著自己，也不接外套，姚昭無奈，把空調再調高兩度。
“胃裏空不能吃藥，妳先把飯吃了。”
蕭湘呆呆盯著她：“妳吃了嗎？”
“這不壹起買回來的嗎。”她拆開餐具，遞給他，看他不動，催了壹句，“趕緊吃，壹會兒涼了。”
淚就在眼眶裏，可以憋回去，也可以流出來，按理說，他應該憋回去，畢竟沒有流淚的理由，但不知道是發燒致使他思考能力衰退，還是他就是想試探姚昭，反正自己都沒想明白用途呢，壹眨眼，眼淚就大顆大顆往下掉。
姚昭懵了，怎麽回事啊？
“胳膊酸...”他抽噎著，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擡，擡不起來...”
姚昭也胳膊酸，開車加搬東西，胳膊酸不正常嗎？怎麽能哭成這樣？發燒燒的？至於嗎？
“不就是擡不起來嗎，行了，我餵妳，別哭了。”
端起打包碗，舀了顆雲吞餵到他嘴邊，他抽抽著張嘴，吃到嘴裏，淚還在淌，姚昭被他哭得頭皮發麻，把碗放到壹邊，抹他的淚，手抹不盡，只能用袖子擦，擦得他臉上發紅，他還在抽抽。
“別哭了，服了，有什麽好哭的啊？”
蕭湘也不知道。壹開始想讓她餵自己，可憐自己，但現在...是委屈嗎？委屈她怎麽現在對自己這麽好，之前為什麽對自己這麽差。
也可能是嫉妒，嫉妒以後被她這樣照顧的人。
想來想去，還是折磨吧，自己就這麽不配嗎？憑什麽不配呢？
生病真的會讓人放低警惕，此刻，蕭湘完全忘記自己蓄謀已久要報復她的事，將被把內裏硌得血淋淋的疑惑全盤托出。
“姚昭，妳為什麽不能喜歡我啊...我什麽都給妳了，什麽都聽妳的，跟條狗也沒什麽區別，妳就不能...壹點都不能嗎？妳對狗也不這樣啊，妳這麽喜歡狗，卻壹點也不喜歡我...為什麽啊...”
他握住姚昭的手腕，把臉埋進她手裏，淚打濕手心，臉也迅速變得滾燙，姚昭有點摸不到頭腦，畢竟這話不像清醒時說的，人也確實不清醒，像喝了酒，也像燒糊塗。
況且，姚昭不認為這是真心話，
他這麽能演，三分能演出十分，剛強迫他時，就能天天對她說想親妳，好喜歡妳，現在，估計說個“愛到能把命給妳”差不多就是別人“我不討厭妳了”。
最重要的壹點是，他太會順桿爬，要讓他知道，自己現在不討厭他，還挺喜歡他的，他能把自己算計死。
所以，回答他的尺度就要拿捏好，姚昭張了幾次嘴，都沒能措好辭，眼見氣氛越來越壓抑，終於要回應他時，他擡起臉，抹了兩把淚，沒事人似的端起雲吞，自己吃了起來。
仿佛剛剛真的是演戲，有人喊了卡，專業演員瞬間出戲了。
姚昭卻突然心頭壹跳，想都沒想，搶過雲吞。
“不是胳膊酸嗎？”
蕭湘擡眼看她，哭紅的眼睛如同枯死的井，毫無波瀾，姚昭心空了兩拍，抿唇，終於低聲無奈道：“妳為什麽總拿自己跟狗比？完全不壹樣。”
繼續餵他，他顫巍巍張嘴，沒有拒絕，姚昭松口氣，把壹碗雲吞都餵完，才吃上自己的飯，有點涼了，所以吃的很快，吃的時候蕭湘壹直直勾勾盯著她，跟個鬼似的，姚昭知道，這是等自己繼續說呢。
頭大。
把藥跟水放到床頭，姚昭看著他，終於慢吞吞開口。
“我以前很討厭妳，是因為妳很裝，現在妳在我面前，不怎麽裝了。”
“所以妳不討厭我了嗎？”他鼻音重重的。
“妳還是有很多缺點。”
“妳還討厭我？”
“...刨根問底就是妳的缺點之壹。”
蕭湘頭疼到捂腦袋：“妳喜歡什麽，討厭什麽，不能直接告訴我嗎？妳不喜歡我說反話，那妳別也回避我。”
姚昭瞥他：“我不喜歡妳懶惰。”
“妳喜歡我猜？”
“也不喜歡妳自作聰明。”
他氣呼呼道：“...妳就是故意折磨我。”
終於把他壹開始的問題糊弄過去了。
姚昭勾唇，老神在在：“更不喜歡妳明知故問。”
蕭湘無語，松開手，用力錘了下被子就要躺下。
姚昭差點笑出聲：“還不喜歡妳亂發脾氣。”
蕭湘拉著被子蒙過頭，悶悶出聲：“全都是不喜歡，就沒有喜歡嗎？”
“有啊。”
姚昭翹起二郎腿，腳尖向上，他拉下被子瞧她，忍不住好奇，還有隱密的欣喜。
“什麽？”
她笑笑：“喜歡看妳吃癟。”
蕭湘睜大眼睛，慍怒瞪她，憤憤轉身，姚昭咬唇忍笑，幫他掖好被子，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溫和。
“就像現在這樣。”
喜歡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