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1章 我信

　　“不幹什麽。”杜迪安微微壹笑，道：“只是找妳聊聊天，不要緊張。”
　　馬利泰臉色難看，壓抑著憤怒，道：“妳要找的是我，她是無辜的，只是壹個普通平民，妳濫殺無辜，不覺得可恥嗎？！”
　　“所有的死於非命都是無辜，所以也就沒有無辜之說了。”杜迪安淡然壹笑，道：“今天過來找妳，只是想跟妳聊聊自然教的事情。”
　　聽到“自然教”三字，馬利泰瞳孔微縮，臉色微微僵了壹下，他深深地吸了口氣，不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沙發上的杜迪安，而是默默地走到旁邊的沙發凳上坐下，眼中的憤怒已經平息下來，轉而是深邃的平靜，道：“我就知道，妳們這些人遲早會找上門來的。”
　　“所以妳只請了壹個傭人。”
　　“沒錯。”
　　“‘妳們’中包含光明教廷麽？”
　　馬利泰擡眼看著杜迪安，“有什麽區別麽？”
　　“確實沒什麽區別。”杜迪安望著這個全身帶著老學者氣質的老人，微微壹笑，道：“既然早知道有這麽壹天，為什麽還要單獨居住，這樣豈不是更危險？”
　　馬利泰反問道：“所以妳覺得我應該生活在龜殼之中？”
　　杜迪安道：“我們每個人好像都生活在龜殼中。”
　　馬利泰眼眸中露出壹絲嘲弄，道：“所以我們的思想就更不能被禁錮，而妳們信奉的虛神，就是扼殺壹切的根源！這世間萬事萬物皆由物質構成，是物質構成了生命，而不是所謂的光明神、大聖神，可憐妳們將眼前的真相置之不顧，卻喜歡相信那些毫無根據的虛妄之詞，可笑可悲！”
　　杜迪安微微壹笑，掃視著滿屋子的書櫃，道：“若我猜的不錯的話，這上面都是妳寫的書吧，妳們自然教將妳推了出來，應該就知道妳會被暴露，所以沒有派人保護妳。”
　　馬利泰冷哼壹聲，道：“我不是被推出來的，是我自願出來的，質疑妳們這些可笑之徒的存在，自然會受到妳們的報復，壹切都在預料當中。”
　　“明知必死，還要跳出來，妳對生命沒有眷戀麽？”
　　“我眷戀的是壹個民眾思想被解放的世界。”
　　杜迪安道：“可惜，妳什麽都做不了，妳的書被光明教廷查封，列為禁書，妳的話沒人會聽，妳做的事沒人會知曉，妳的存在毫無意義，嗯，唯壹的意義，或許就是死在我手裏。”
　　馬利泰眉毛微微抽動，冷哼壹聲，道：“這世上任何東西，都不能阻擋人們對真理的追究，就算我的書成為禁書，只要銷售到外面的書有壹個人看了，有壹個人看進去了，我做的就有意義！”
　　“話是不錯，遺憾的是人們永遠不知道，自己追求的是否是真理。”杜迪安起身來到書櫃前，掃視著這上面的所有書籍，下面全都署名“馬利泰著”。
　　“《老實人》，《哲學通信》……”杜迪安隨意抽出壹本，道：“妳們自然教的人，都跟妳壹樣麽，企圖靠嘴炮轟垮宗教？”
　　馬利泰打量著他，道：“妳究竟想跟我說什麽？”
　　杜迪安淡然道：“只想了解了解妳們自然教，看看妳們有沒有跟光明教廷抗衡的資本。”
　　馬利泰明白了過來，譏諷道：“妳想利用我們自然教抨擊光明教廷？妳這是癡人說夢！”
　　“為什麽不能？”杜迪安壹笑，道：“妳們自然教壹直做的事情，不就是抨擊光明教廷麽，至於我們黑暗教廷，只是被妳們順帶著罵進去了，畢竟，沒有人會關心我們信仰什麽，包括我們自己。”
　　馬利泰壹怔。
　　杜迪安坐回到沙發上，揚了揚手裏的《哲學通信》，道：“這本書不錯，我能帶回去看看麽？”
　　馬利泰回過神來，冷笑道：“要看懂這本書，妳得先相信唯物主義。”
　　“我當然信。”杜迪安聳肩。
　　馬利泰再次壹怔，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冷聲道：“不愧是黑暗教廷的人，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包括自己信仰的神都能背棄！不管妳做什麽，我都不會把自然教的總部告訴妳的，妳休想打這方面的主意。”
　　杜迪安淡淡壹笑，道：“跟這些無關，我是真的信。”
　　馬利泰看著他的眼神，微微皺眉。
　　“世上本就沒有神，若是有，就不會讓我們生活在巨壁中。”杜迪安微微壹笑，道：“只有踏出過巨壁的人，才會知道，所謂的神就是狗屁。”
　　馬利泰微微瞇眼，道：“妳不相信妳們的大魔神，怎麽會成為黑暗教廷的長老？”
　　杜迪安笑了笑，道：“我成為長老，跟信不信大魔神有什麽關系？相信光明神的人，就能成為教皇？相信公正的人，就能得到公正？相信愛情的人，就能得到愛情？這世上似乎沒有這樣的說法。”
　　馬利泰微怔，眼中忽然有壹絲恍惚，沈默了下來。
　　杜迪安擡頭看了看時間，七點壹刻將至，他收回目光，向馬利泰道：“如果妳信我，可以把妳們自然教的加入方法告訴我，與其跟光明教廷和黑暗教廷兩方為敵，還不如搞定壹方再說，有句話說的好，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但願咱們能做個朋友。”
　　馬利泰緩緩地轉過頭，望著書櫃旁的花瓶，裏面有幾支玫瑰，他眼中有壹絲傷感，喃喃道：“妳說的不錯。”
　　杜迪安微微挑眉，不知道他指的是哪句話。
　　馬利泰道：“加入自然教的方法，在妳手裏的書中，等妳看完整本書，自然會知曉怎麽加入。”
　　杜迪安微怔，看了壹眼手裏的書，道：“這裏所有的書裏都藏著這樣的秘密？”
　　“沒錯。”
　　杜迪安不禁搖頭壹笑，起身道：“多謝，我會讓他們動作利落點的。”
　　馬利泰默默不語，望著瓶中紅艷的玫瑰出神。
　　杜迪安看了他壹眼，轉身從旁邊地上的中年婦女屍體上跨過，離開了房間，在門口轉身微微鞠躬，換上了自己的鞋子，反手掩上了門，手裏夾著壹本書，宛如拜訪老師的學生，禮儀周到，順著臺階走了出來。
　　藏在門外暗處的特魯恩瞧見杜迪安，頓時跳了出來，小心翼翼地恭敬道：“長老。”
　　杜迪安表情已恢復冷漠，道：“別讓他太痛苦。”
　　“是。”特魯恩立即點頭，壹揮手，帶兩人沖了進去，其余人躲在周圍各處放哨。
　　嘭！
　　杜迪安聽見他粗暴地踹開方才自己輕柔掩上的門時，眼眸微微閉了壹下，再次睜開時，視線中頓時看見附近鄰居樓中潛藏的大量灼熱氣息。
　　嗖地壹聲，他身影微晃，如原地化煙，消失在這片街道上。
　　在杜迪安消失的同時，鎧甲摩擦的聲音頓時在街道上響起，以及整齊壹致地步調，從各處如潮水般湧來，將馬利泰的屋子完全包圍。
　　冰冷夜色悄然掩蓋壹切。
　　在泰紮河邊的小路上，壹個身材高挑的少年悠閑地行走到這，望著月色倒映在湖面上的波光粼粼，眼中有壹絲懷念，但很快便搖頭壹笑，“只是離開短短幾天罷了。”
　　筆直的泰紮河盡頭，壹處古堡在夜色中孤單地佇立，隱隱有燭火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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