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巧合的無限回圈
等壹個人咖啡 by 九把刀
2018-10-1 15:07
每天收到壹罐仙草蜜的時候我都感動不已,
還因此掉過三十六次眼淚。
每天都有值得期待的美好時光,
每天都在實現夢想,
每天都離妳,再更近壹些。
【12.1】
三個機率問題。
題壹,壹顆拳頭大小的隕石註定在A天從天落在B街,某甲每天都在B街走上壹百次,請問某甲在A天被該隕石砸到的機率有多少?
按數學或然率的時間機率計算,答案趨近於零。
題二,某甲的摯友乙君愛上了某甲的妹妹丙小姐,而後乙君因為愛上了某甲的未婚妻丁女而拋棄丙小姐,最後卻發現丁女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的機率有多少?
按照八點檔不等於現實法則,答案根本是零。
題三,承題壹與題二,請問題壹中的某甲跟題二中的某甲是同壹人的機率有多少?
不需要按照任何法則,答案不折不扣,是零。
“阿不思,小妹,我有件事要跟妳們說。”
老板娘容光煥發,臉上淡淡的妝顯得很有朝氣,也剪短了頭發整個人都在發光。那時我正等著六點半跟念成換班,而阿不思正烘著剛到的豆子。
傍晚的等壹個人咖啡店,氣氛前所未有的古怪。
“壹個好消息,壹個不算好消息的消息。”老板娘坐在櫃臺前,撫摸著眼神呆滯的蘇門答臘。
我跟阿不思停下手邊的工作,亂點王也湊了過來。
壹百杯苦澀難當的愛情考驗後,老板娘要結婚了。
培信不再意誌消沈渾渾噩噩,他重新拿起小提琴站在舞臺上,重新坐在鋼琴前譜曲。老板娘不再居戀小小的咖啡店盡做芝麻蒜皮的小工藝,她決定跟培信到奧地利國家管弦樂團,參加為期兩年的歐洲巡回表演。
老板娘終於等到了,她的那壹個人。
當然,這也表示這間咖啡店要結束營業了。
“對我們來說,兩個消息都是好消息呢。”我擁抱著老板娘。
“生小寶寶的話,別忘了寄張照片。”阿不思也笑笑拍拍老板娘的肩膀。
“很高興在我最寂寞的這段期間,有妳們陪著我。”老板娘抱著我們,很緊很緊。
但有壹個人突然失控。
“等等!那我以後怎麽辦?我——我要怎麽打發時間?”亂點王大驚失色,站起來的時候椅子都跌倒了。
“租約至少到九月底,我算算喔,妳至少還可以點二十幾杯怪怪的咖啡!”我哈哈大笑,掩飾我心中即將淹沒的寂寞。
正當亂點王差點要哭出來的時候,店門打開。
是澤於,笑得陽光燦爛,向我們點點頭,走到他習慣的角落坐了下來。
“妳的肯亞。”阿不思打了個呵欠,找了本漫畫回到她熟悉的節奏。
老板娘安撫著亂點王,他居然頹廢得六神無主。
我熟練地沖煮了壹杯濃郁芬芳的肯亞咖啡,挑了幾塊巧克力脆餅,走到澤於面前。
“今天本店發生了壹件大事呢。”我將咖啡跟餅幹放下,澤於壹如往常打開他的筆記型電腦。
“喔?是什麽事?”澤於示意我坐下。
“老板娘要結婚了,我們只營業到這個月底。”我說,手指輕敲澤於面前的咖啡杯:“以後妳得到別間店,重新習慣另外壹種風味的肯亞羅。”
“我想不見得吧。”澤於莞爾,拿起咖啡聞了聞。
“嗯?”我不懂,卻見澤於將筆記型電腦轉了壹圈,放在我面前。
“兩年前的今天,貴店也發生了壹件大事。”澤於喝著咖啡,他此刻的笑容我未曾見過。
電腦螢幕上,壹封信。
兩年前的今天,大雨天。
男孩半淋著雨,推開門,走進壹間叫等壹個人的咖啡店,看見壹個慌慌張張的女孩。
女孩端了壹杯漂了咖啡豆渣的怪東西給壹個男孩,開始他們數百次邂逅的起點。
女孩那直爽的個性男孩從來不曾想像,那可愛的笑容男孩靜靜欣賞,
在小小的社窩壹起吃著泡面、傳紙條,是男孩壹生最快樂的時光,
想像女孩每天在門口收到壹罐仙草蜜的畫面,是男孩每晚做的美夢,
只有在女孩面前,男孩才能擁有最真實的肯亞也才是最真實的肯亞。
兩年後的今天,男孩有句話想對女孩說。
我呆呆地看著電腦螢幕,不能呼吸。闔上電腦的,是壹雙大大的手。
“請問仙草蜜,願意跟肯亞在壹起嗎?”
澤於的臉都紅了,但他大大的眼睛在發亮。
我期待、我幻想、我在腦中彩排這壹刻已經整整兩年。
但我從來沒想到,這壹刻來臨的時候我還是呆住了。
呼吸困難,心跳加速,腦中壹片空白,只剩下壹個字。
“嗯。”
澤於握著我的手,輕輕地包著。視線開始模糊,我竟流下淚來。
終於等到了,我終於等到了。
每個女孩子這輩子都在期待,壹個穿著百色鎧甲的騎士策馬終有壹天來到身邊,獻上白色的花朵,牽著女孩的手,邀請她上馬飛馳。
但大多數的女孩,只能在闔上眼睛時,才能見到那美麗動人的畫面。
而我,竟能夠全身顫抖,激動不已地坐在騎士身邊。
“今天,九月八號,是我們初遇、也是在壹起的紀念日,壹定得好好慶祝才行!”澤於看起來開心極了:“我知道壹個很棒的地方。”
那時我才猛然想起,不到壹個小時阿拓就會到新竹,來到洗衣店。
墻上的鐘,六點二十二分。
【12.2】
坐進澤於的小跑車,我好奇地東摸摸西瞧瞧。
我想像自己坐在這臺車子裏的次數,已多得全身的指頭不夠用。
“對不起空間有點小。想聽什麽音樂自己放吧。”澤於笑笑發動車子。
“我們——我們要去哪裏啊?會不會很久?”我說選了張野人花園的專輯。
“晚點妳有事嗎?我在國賓飯店定了晚餐,還以為今晚可以跟妳——”澤於轉動方向盤,踩下油門。
“不,沒事,只是我不能太晚回家。”我趕緊說,無論如何今夜都是最值得紀念的壹晚,絕不能錯過。
阿拓這個笨蛋自己要搞那麽多活動,才會只剩今晚可以敘舊,只能說他是咎由自取。
我拿起手機,壹字字按著註音符號,想傳簡訊給阿拓改約再晚壹點的時間。
“如果妳跟朋友有約,我們可以改期,我是說真的。”澤於笑笑,他今天的笑特別燦爛:“因為我今天已經很幸福了。”
“不用了,只是通知他壹下。”我紅了臉,紅得快昏倒了。
“我今天真的好快樂,真的好快樂,好快樂——”澤於兀自笑笑重覆著,油門很輕快。
“哪有那麽快樂,妳事先定好了晚餐,可見妳很有把握、早有心理準備喔?”我故意說,將音樂的聲音關小。
“我不是有把握,我只是勢在必行,非成功不可。”澤於搖搖頭,深深吸了壹口氣:“況且若我被我這輩子最想要在壹起的女孩拒絕,犒賞自己壹頓五星級的大餐應該不算奢侈吧。畢竟心都碎了。”
我看著他,他的表情壹點都不像在開玩笑。
我還以為我的騎士對女孩子的追求從來沒有被拒絕過,也沒想過會被拒絕。
車子停在位於新光三越旁的國賓飯店停車場,澤於紳士般幫我開門,溫柔地牽起我的手。
我的手壹時好僵硬,尷尬大過於感受此時的快樂。
原來我的愛情壹直停留在幻想階段,實際上我根本沒有準備好。
“我穿這樣沒有關系嗎?”我開始有些緊張低頭看著自己的牛仔褲跟球鞋。
“沒關系,我可是VIP的客人。”澤於笑嘻嘻帶著我走進飯店大廳。
服務生親切地領位,我們走到四面都是電梯大樓與矮椰樹的露天宴所。
晚風柔煦,搖曳著桌上燭臺昏黃的酒精燈火,壹名穿著燕尾服的樂師站在宴所中央,拉著悠揚的提琴。
環顧壹看,不管是餐客或是侍者,所有人的舉止都好優雅,看似大方實則小心翼翼似的,壹個外國人聞著紅酒橡木塞上的氣味,點點頭,侍者躬身倒酒。我仿佛置身貴族晚宴,不由得有些自慚形穢。
“別介意那些,這裏的東西真正好吃,這就夠了。”澤於笑笑,他的話讓我安心不少。他才是真正敏銳的人。
壹個胖胖的侍者躬身遞上菜單。
“嗯,妳點菜吧,妳比較熟。”我看著菜單,突然之間有點不適應這麽正經的菜名。
“那就交給我羅。”澤於雖是這麽講,但還是壹邊點菜壹邊問我可不可以,我只好猛點頭,最後索性用腳在桌子底下踢他,他才飛快點完。
胖胖侍者領著菜單走了,我才松了壹口氣。
“說實在話,我還真不習慣有人在我身邊等菜單,好像在監視我的品味跟喜好似的。所以在咖啡店的時候我都是丟下菜單轉身回到櫃臺,等他自己想好了再跟我說。”我解釋,尤其那些菜名後面跟著壹長串英文跟法文還是義大利文的,說不定有什麽菜必搭配或必不能搭配什麽菜的美食傳統我不曉得,讓我坐立難安。
“嗯,我可以理解,尤其剛剛那個服務生壹直盯著妳看,我也覺得怪怪的。”澤於說,看著走遠的胖胖侍者。
“大概是我的衣服穿得太隨便了吧?”我吐吐舌頭,看看腳上的球鞋。
“如果妳介意,我可以立刻去隔壁的大亞百貨買壹套牛仔褲換上,真的。”澤於認真地說。
“別別別,我可不想妳又開始違背本意亂配合別人,我也壹樣,免得被妳甩。”我故意逗他。
“妳不會的。在妳面前的我是最愜意輕松的,妳就是我壹直在等的那壹個人,我從來不曉得喜歡壹個人可以這麽沒有壓力,可以這麽單純。”澤於正經八百地說。
“也許是因為我們是從朋友開始的,比較不用想那麽多吧。”我又臉紅了。
雖然前陣子跟澤於之間的距離變得很近很近,我還是覺得愛神來的很唐突,深怕只是美麗的錯覺。
此時那位胖侍者又回來,雙手捧著壹瓶紅酒。
胖侍者站在桌子旁,壹邊為我們倒酒壹邊猛瞧我。
我跟澤於面面相覷,直到他將酒瓶放下離開後還壹直回頭看我們。
“那胖子真是夠怪的了,如果他再壹次我就叫他們的領班過來問。”澤於也摸不著頭緒,手中的酒杯輕敲著我的杯子。
“謝謝妳請我吃晚飯。”我說,靦腆地喝了壹口紅酒。
“不要這麽說。”澤於看了壹下表,微笑:“在四十五分鐘前,李思螢已經正式成為楊澤於的女朋友,男朋友請女朋友吃飯是天經地義呢。”
我點點頭,還是很緊張。
但我越想越不對,我跟澤於相處不應該換了個身分就生疏起來才對,那麽,我究竟在緊張些什麽勁?
“怎麽了?妳從剛剛進來已經看了十七次表了。”
澤於的手搭在我的手上揉著。
“是嗎?我看了表十七次?”我訝異,立刻看了第十八次表。七點七分。
“如果——”澤於才剛開口。
“不,我——我去壹下洗手間就好。”我起身,手裏緊握著手機。
【12.3】
國賓飯店的女生廁所也是五星級的寬敞,我站在洗手臺前打電話給阿拓。
這時我才想起阿拓的手機門號早已在壹個多月前停掉。
但他為什麽沒有打電話問我呢?問我怎麽沒去洗衣店吃飯啊?難道沒跟我吃到飯壹點都不重要嗎?餵餵餵,妳可是要去非洲甘什麽的兩年耶!
我想打電話給金刀嬸傳話,卻驚覺我從來沒有過洗衣店的電話。
想打給暴哥,想打給倉仔,想打給鐵頭,想打給小才,但同樣的,我的手機裏從來就沒有他們的電話。我跟阿拓壹向都是說去就去的。
“算了,反正沒有門號的是妳不是我。”我自言自語,在鏡子前整理長長的頭發後,就走出廁所。
詭異的是,那胖胖的侍者就站在廁所前,似乎在等著我。
“抱歉,請問妳是不是叫做李思螢?”胖侍者唐突地問。
他說話的樣子就像《少林足球》裏的輕功水上飄六師弟。
“啊?妳認識我?”
我停下腳步,端詳著他。
“妳真的是李思螢!我——我是技安張啊!”胖侍者高興地伸出手。
我恍然大悟,原來是糾纏我的超級惡夢技安張!
難怪我壹直想不起來是誰,因為我壹直想拋去那段不堪的記憶。
“真是好久不見。”我雖不願意,但看在我今天走狗運還是跟他握了手。
“以前的事真是超級抱歉的,壹直都沒臉跟妳說聲對不起。我現在白天在學修車,晚上就到這裏打工,剛剛看到妳我還不敢相信呢,看樣子從國中畢業以後妳變漂亮好多,剛剛坐在妳對面的應該是妳男朋友吧。”技安張歉疚的表情應該不是裝出來的。
“以前的事就算了,反正妳上國中以後已經收斂很多,我已經千幸萬幸了。”我聳聳肩,阿拓說用十年後的自己來看當下,我站在現在看十年前的技安張,他小時候還是壹樣可惡不可原諒,所以我當時討厭他還是很有道理的。
“這是我的名片,以後妳的車如果壞了,我免費幫妳修十次,就當作賠罪。”技安張從上衣口袋掏出壹張車行名片,滿臉虧欠。
看樣子真是轉性了,“長大”真是壹種奇妙的東西啊。
“妳真是變了,我有時候還會夢到以前被妳嘲笑哩,算了算了。謝啦!”我心情開朗,拍拍他的肩膀。
轉身要回座時突然想起壹件事。
“對了,上了國中妳跟我同班,但妳為什麽突然沒再嘲笑我?”我好奇。
技安張臉突然漲紅了起來。
“還記得國壹的新生訓練嗎?我看到妳害怕到進保健室休息,心裏洋洋得意,所以下課就在走廊上大聲說妳以前曾經——以前的糗事。”技安張搔搔頭,很不好意思。
“天啊,我怎麽沒有印象?妳還是說了?”我驚訝不已,因為國中時期根本沒有人重提我被野狗嚇到尿桌子的事,那童年噩夢仿佛憑空蒸發似的。
“那時妳還在保健室,所以不知道。我在走廊洗手臺旁邊大聲宣布這件事情時,有壹個聽說已經畢業的流氓學長碰巧回來亂晃,他無意中聽到了,二話不說就把我打了壹頓,我當然還手啊,不過他有夠狠的,三兩下就把我打到睜不開眼睛。”技安張露出痛苦表情,繼續說:“他說如果被他知道有人敢再嘲笑妳,他下次就把誰的牙齒壹顆顆打斷,如果不服氣就去國三那問他以前的名號,那名號我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那才是噩夢。”
“叫什麽?”聽到現在我已非常訝異,當然好奇陌生的救命恩人是哪位大俠。
“蝴蝶刀阿拓。”技安張拍拍臉,鼻血突然流了出來。
我楞住了。
“從此以後我只要壹提到他的名字,我的鼻子就像中邪壹樣開始流鼻血,好像那幾拳重新又砸在我的臉上,提幾次流幾次,實在有夠倒楣。所以啊,雖然大家都知道妳的糗事,卻再也沒有人敢提。”技安張拿起手帕塞住鼻子,坐在廁所前的石階上仰起頭。
我沒有辦法言語,壹塊很重很重的東西天崩地裂轟在我胸口的某處。
“也不算,我國中三年沒被記過也沒打架,只是覺得那些愛耍狠的朋友很好玩、不會整天補習死讀書,所以愛跟他們混在壹塊。高中又搬回臺北後,我偶而還會回到以前的國中走走,看看以前跟我混壹掛的幾個學弟,以前沒打架,回去倒是打了壹次。”
我想起第壹次到阿拓家煮火鍋的聖誕夜,他笑笑回答念成的話。
原來早在我自以為是阿拓的救世主之前,毫無關系的阿拓就已經拯救了我。
就因為路見不平,他為素未謀面的我打了生平唯壹的壹場架。
結束了我的殘酷記憶。
“不要介意,只是流鼻血,休息壹下就好了。”技安張揮揮手,示意我回座。
我呆呆地回到座位,菜已經上了兩道。
“這蒜香紅酒燴田螺雖然附有特殊的蘸醬,不過我推薦直接吃比較有味喔。”澤於笑笑,也沒問我怎麽去了那麽久。
“嗯,那就不蘸醬吧。”我的叉子剁剁切切嘗了壹口:“這田螺果然很棒。”
澤於不可置信大笑起來,我不解。
“妳自己看看叉子上的是什麽?”澤於笑著說,於是我看著叉子。是紅蘿蔔。
“這紅蘿蔔好詭異啊,居然長得像田螺,吃起來也像田螺。”我自我解嘲,笑笑又刺起壹塊紅蘿蔔送進嘴裏。
“我真是猜不透妳。”澤於笑笑不以為杵,親自幫我挖起壹只田螺,放在盤子裏。
我吃了壹口,肉稍微老了點,但我還是露出滿足的笑容。
“很棒吧,這裏是我吃過最好的地方,我問過服務生,兩個大廚都是從國外修業回來的,壹個從義大利餐飲學校畢業,壹個擅長法國菜。”澤於介紹著:“像這道卡布其諾香蕈奶油湯就是最好的義大利開胃菜,每次來都必點。”
我笑了出來,這種菜名倒是挺有意思,但喝了壹口卻也還好。
技安張彬彬有禮地靠過來,放下壹個大餐盤,掀開。
“桑椹醬汁香煎雞胸菲力,名字的長度跟它好吃的程度成正比。”澤於微笑,請技安張幫它分成兩份。
“哇!這道‘血海深仇之雞牛之戀’我以前也吃過耶!”我興奮地切切剁剁,叉起壹塊細細品嘗。
“啊?妳在說什麽?”澤於莞爾。
我歪著頭,又吃了壹塊。
“這牛肉如果連筋都剁碎了,會更有血海深仇何時了的味道。”我喃喃自語。
澤於忍俊不已,聽不出我是認真的。
我才吃幾口,技安張又捧來壹個餐盤,打開,香氣撲鼻而來。
“風味羊排佐薰衣草薯泥。這道菜的肉邊骨是精華所在。”澤於笑笑:“我喜歡所有的菜壹次上完,除了甜點。”
我又笑了出來,笑到眼睛都流淚了。
“怎麽了?還是妳喜歡壹道壹道上?”澤於有些慌張。
“沒,我只是想到這道菜還有另壹個名字。”我邊笑邊擦掉眼淚,說:“叫願做薯泥更護花之沈默的羔羊。”
記得當時鐵頭說出這道菜名,我著實笑了十分鐘之久。
“妳今天晚上怪怪的。”澤於只好陪笑,聳聳肩。
好不容易笑完,澤於跟我開始聊我的生活。
以前都是我聽他說,現在他要求我讓他多了解我壹些。
我於是從剛剛踏進等壹個人咖啡店的寒假開始說起,起先說得很簡單扼要,但後來我又犯了自己說故事時的毛病,越講越繁復,越說越長。
我承認壹開始就對澤於壹見鐘情,也在每壹次澤於換女友的時候小小心碎了壹下,每天最期待的事,就是能夠在櫃臺後偷偷看著他、拿著拖把當忍者偷聽他說話。
澤於看著我說話,從他沈默卻熱切的眼神中,我看見了以前的自己。
那個期待火焰般愛情的自己。
莫名的,心中異樣感動,仿佛在時光隧道的另壹端重新開啟某種甜蜜的、命定的循環,只要我伸出手,就可以輕易拾起由衷寄盼的東西。
但我的心底,卻已沈入壹塊巍峨巨石。
“如果每天都有壹張粉紅色的紙條,我就會高興的老半天。”
我笑笑:“我註意到,粉紅色紙條上的語句都特別令我開心。”
“在社窩讀書、吃泡面的時候,妳壹直都沒註意到,我常趁妳不註意時偷偷調換妳和我的筷子。”我閉上眼睛,泡面的蒸汽仿佛就在眼前:“只要偷換成功我就樂上好久,像小女孩終於遇見大明星笑個不停。”
“每天收到壹罐仙草蜜的時候我都感動不已,還因此掉過三十六次眼淚。”我伸出手撫摸空氣:“每天都有值得期待的美好時光,每天都在實現夢想,每天都離妳,再更近壹些。”
“澤於,妳能夠跟我說壹聲妳很喜歡我,然後親我壹下嗎?”我閉上眼睛,微笑:“我每天每天都在等待。”
“現在?在餐廳裏?”澤於的聲音有些靦腆。
我點點頭,不敢睜開眼睛。
然後,我感覺到唇尖柔軟的觸覺,還有異樣顫抖的鼻息。
“我很喜歡妳,很喜歡很喜歡。”他說,我睜開眼睛,眼淚正好落下。
澤於滿臉通紅,但仍是紳士般微笑。
“學長,妳聽過非洲有個叫甘什麽的國家嗎?”我擦掉眼淚,但沒有用。
淚水不斷湧出。
“非洲?甘什麽的?那是哪裏?”澤於摸不著頭緒。
“對不起,我壹定要去查壹下。”我全身發抖,站了起來。
手裏握著毫無回應的手機。
澤於瞪大眼睛,完全不能理解。
“我——我不明白?”澤於錯愕不已。
“對不起,我突然想起我的故事還沒寫完,壹直都沒有寫完。”我的淚水無法克制,不斷流下。
澤於看著我,想要明白我正在說些什麽。
“學長,謝謝妳的晚餐,但我想我還是不適合妳。”
我看著我的愛情,哭著:“我的腦袋裏現在只裝得下那個不知道叫甘什麽的地方,還有壹個硬要過去那裏的大笨蛋。”
澤於的頭越來越歪,啞口無言。
“技安張!”我看著站在墻角等待招呼的技安張,他跑了過來。
“可不可以載我去壹個地方,現在!”我擦掉眼淚:“然後我就原諒妳好嗎?”
“沒問題,當然沒問題。”技安張立刻點頭,臉上表情像是放下多年大石。
我擁抱技安張,又哭了起來。
“我從來沒有想過再遇見妳的時候會是那麽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