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自己黑自己

　　“CUT！那个谁谁谁，你怎么回事，表情，表情你懂不懂！”
　　……
　　“CUT！那个谁谁谁，你死了知不知道？乱动什么！”
　　……
　　“CUT！那个谁谁谁，谁让你说这么早的？剧本你看过没有，阿龙从这边跑过去你才说台词！”
　　……
　　《警察故事》终于开拍了，掌机导演是王京，陈平安每天就是坐在一边看着，偶尔打打电话，又或者跟张子扬嘀咕一阵，从没对电影拍摄发表过任何意见。
　　拍摄进程很不理想，两天时间才拍了不到十个镜头，照这种进度，别说圣诞节了，能赶上贺岁档就谢天谢地了！
　　张子扬对拍戏没兴趣，急匆匆走到陈平安身边，低声说道：“陈先生，我回来了。”
　　陈平安正在打盹，闻言立刻来了精神：“事情办得怎么样？”
　　“都办妥了，每家还给了我几百块钱的线人费。”张子扬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钱，估摸有一两千块。
　　“你收着吧，这两天你也辛苦了，就当是你的辛苦费。”
　　“这怎么可以，陈先生每月都有给我发薪，这些钱我不能要！”
　　陈平安越来越满意张子扬，打不赢官司又如何，肯拼肯干人品好就行！“让你拿着就拿着，这几天你也辛苦了，估计陪家人的时间不多吧？把这些钱拿回去，看看家里还缺什么就买什么……你再不收我就生气了！”
　　“谢谢陈先生。”张子扬怎么会不明白这是陈平安对他的照顾，心中无限感激。
　　“不用谢我，这是你应得的。你一个人干两三个人的活，当然要多拿点。还有，这两天你可以歇歇，陪陪家人，等两天恐怕你又得忙了。”
　　张子扬越来越庆幸自己跟了陈平安这样的老板，为人和蔼对下属够关心还不吝惜钱财。正打算第N次表忠心，旁边传来王京和程龙的争吵声。
　　“阿龙，这里你要有笑容啊，不要总绷着脸。”
　　“笑什么笑，你看过剧本没有，我被人陷害冤枉杀人，你还要我笑？这是警匪动作片，不是都市喜剧，哪来那么多笑容！”
　　由于拍摄非常不顺利，王京的心情很不爽，今天终于忍不住，把矛头对准了程龙。可程龙是什么人？人家能演也能导，而且对剧本有自己的理解，这两天看王京在剧组大呼小叫拍摄不畅就已经有意见了，现在王京指责他，他自然顺势反击。
　　王京觉得自己导演地位受到挑战，程龙感觉王京根本就不适合当这部戏的导演，还不如让他来导，于是两人争吵起来。
　　黄祖义是嘉禾的老人，《警察故事》时，嘉禾方面本来是提议他担任制片人，结果被陈平安拒绝。不过到最后嘉禾还是为他争取到副导演一职，其实就是派他来盯着陈平安，以防嘉禾的投资打水漂。
　　这两天他在剧组不吭不哈，只是暗中观察。片场这个乱啊，简直没法形容。现在导演和主角争吵起来，这片子还能拍不能？他现在对陈平安非常不满，每天不闻不问，不是打盹就是打电话，要么跟人聊天，根本不关心拍摄情况，完全不负责任。“陈先生，前段时间你去找邹先生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啊。难道你就这样对待嘉禾的投资么？”
　　陈平安带着尚各云顿和矮牛走过来：“先纠正一下，不是嘉禾投资，而是暂时垫付。”
　　“好，就算是垫付。那我问你，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王京和程龙也看向陈平安，他们两人也对陈平安多有怨言。
　　前者本来就没准备当这个导演，陈平安也明明白白告诉他，自己是导演而他只是个副导演。可前天开机拜神后，陈平安直接丢出一句话让他导演，然后就像个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了。
　　王京甚至怀疑，陈平安只是个编剧，根本不会导演！
　　后者的不爽来自于对剧本的心疼。他太喜欢这个剧本了，因此哪怕他的片酬只有两百万还不带票房分红，哪怕他对陈平安的无理举动非常不满，可还是接下了这部戏。
　　程龙现在的感觉是，他刚和陈平安见面时，这部戏是陈平安的亲生儿子呵护有加，而开机后变成了后娘养的不管不问。
　　不仅是他们三人，在场的演员还有工作人员，都将目光集中到陈平安身上。
　　陈平安四下看看，然后撇嘴耸肩：“要我说啊，今天就先到这里，大家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再来，咱们重新开始。”
　　说完话他丢下一堆人，带着矮牛尚各云顿还有张子扬就这么走了，气的王京险些把话筒砸了，而程龙则是直接一脚将椅子踢飞。
　　张蔓玉躲在一旁幸灾乐祸。她一点都不喜欢陈平安，也一点都不想加入黑马国际。她巴不得这部戏拍不好，到时候陈平安就要面对嘉禾五百万债务追讨，弄不好还要跑路，就没人再逼迫自己加入黑马国际了。
　　黄祖义望着陈平安离去的方向，重重叹了口气，跟程龙耳语两句，两人一起离开了片场。
　　两人直接回到嘉禾，来到邹怀文的办公室，把这两天拍摄进程以及剧组发生的一切，还有陈平安的所作所为详详细细讲述一遍。
　　“邹先生，陈平安在剧组根本不管不问，我觉得你出面跟他打声招呼换个导演好了。其实我觉得阿龙就不错。”
　　邹纹怀一直就担心《警察故事》的拍摄剧组发生问题，所以才拍了黄祖义去盯着。哪知道才两天问题就严重到这种地步。面对黄祖义的提议，他并没有急于表态，多年的经验让他敏锐的察觉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祖义，你再跟我讲一遍，他这两天在片场都做了什么？”等到黄祖义添油加醋的重新讲述一遍后，邹纹怀问道：“知不知道他在给谁打电话？都说些什么？还有他那个财务为什么总往剧组跑？”
　　没有从黄祖义和程龙口中得到这几个问题的答案，邹纹怀靠着椅背揉了揉额头，说道：“这样吧，再等两天，看看他搞什么鬼。要是两天后还是老样子，我亲自去跟他谈谈。”
　　要不说邹纹怀是老江湖，都不用等到两天后，第二天邹纹怀就明白了陈平安的用意。
　　第二天一早，香港大小报刊同时刊登了有关《警察故事》的新闻。
　　“黑马国际欲拍警匪片，程龙自降片酬加盟！”——《星岛日报》
　　“程龙新戏开拍，困难重重！”——《东方日报》
　　“新戏拍摄遇阻，程龙欲罢演！”——《明报》
　　香港三大报纸同时刊登了程龙新戏遇阻的消息，一个上午坊间就都在议论程龙拍摄《警察故事》的新闻。
　　这三大报纸还算好的，说的还有根有据，其他一些小报报道的就更加不堪，完全是捕风捉影。什么程龙耍大牌和导演动手；什么片场上演全武行；什么剧组难产，两天才拍一个镜头；什么程龙故意不好好拍戏，就是为了自己当导演。
　　但这些小报都有刊登照片，正是昨天片场里王京和程龙争吵的画面，还引用了众多“知情人透露”的话语，弄得香港市民分不清真假。
　　“这个后生仔，”将手里的报纸丢在桌上，邹纹怀哭笑不得看着自己的红颜知己刘靓华，“他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刘靓华可不这么认为：“他这是故意诋毁阿龙，踩着阿龙宣传他的电影公司和电影，咱们不能这么放过他。”
　　“邹先生，你快看看！”何贯昌推门而入，将今天刚出刊的《争鸣》杂志拍在邹纹怀面前，“再这么闹下去，阿龙就毁了！”
　　《争鸣》是一本很有影响力的杂志，主要以揭露社会的“黑暗”和“内幕”为主，内容大都是揭露社会黑暗、官场政治百态等，常常收到来自威权人物恐吓。因此在香港市民心中，《争鸣》杂志报道的内容真实性和可靠性非常高，口碑很好。
　　邹纹怀很奇怪这本杂志究竟写了些什么，居然让自己的老友如此失态，进来时连门都忘了敲。可当他拿起杂志后，只看了一眼就愤怒了。骂了句“死衰仔”，拿过电话拨通陈平安的号码。
　　刘靓华在一旁看得奇怪，侧着身子看去，就看到《争鸣》杂志封面上用加黑加粗的字体印着——“影星程龙遭黑恶势力逼迫，零片酬接拍新戏。”
　　84年底，已经有了黑帮势力入侵电影圈的苗头。不过邹怀文也是香港知名人物，家大业大并没受到太多影响。但旗下艺人就不好说了。有时候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对方不要闹得太过分就行。
　　但程龙就不一样了，那是嘉禾力捧的演员，嘉禾还期待着他成为第二个Brucelee，打入好莱坞市场，绝不容许有这种新闻出现！有些事情，一旦发生过一次，那么第二次、第三次也就不远了。
　　一连打了三遍，陈平安的电话都没人接，邹怀文只能先给《争鸣》杂志社去了个电话，和对方主编进行了简单沟通。半个小时后他再次拨通了陈平安的电话，刚开始他的火气还很大，可没过一会他的火气明显减弱，到最后脸上竟然露出笑容。看得何贯昌和刘靓华目瞪口呆，绞尽脑汁也猜不出陈平安在电话里都说了些什么。
　　等邹纹怀挂断电话，难得打爆了句粗口：“这个小狐狸，居然自己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