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七十三章 凡有所相，皆是虛妄

　　黃極天。
　　層巒疊嶂般的壹座座虛實宮殿之間。
　　陳沐帶著陳瑤在其中穿行，那些足以令金丹真人都寸步難行的黃極之光以及那混亂的天地道痕，在陳沐的面前卻是溫順如水，隨著他的前行而自行讓出道路，沒有絲毫的阻隔。
　　“二哥哥……”
　　陳瑤這會兒才漸漸回過神來，沖著陳沐開口，想要向陳沐講述遇到霓雲真君之後的事情。
　　不過陳沐卻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壹般，微微搖頭，道：“不用急，之後再慢慢和我說，且先跟我去將這天宮的機緣收取壹些。”
　　霓雲真君的情況待會兒再詳細了解，畢竟涉及的是真君層次的事情，待其蘇醒，陳沐也會與其詳談壹番。
　　如今天宮之內還有諸多機緣，其中壹些對陳沐都有些許效益，而稍差壹些的若能順手收取，他也不會錯過，畢竟寧嬙等人還是各自需要。
　　陳沐帶著陳瑤向前邁步。
　　每壹步落下，虛空都好似被折疊壹般，壹下子就出現在極遠的地方。
　　不過這咫尺千裏的能力，在天宮內倒也受到不小的局限，最多也就是壹步百丈，無法像在現世那樣，壹步橫跨千裏之遙。
　　幾步落下後。
　　陳沐出現在了壹座宮殿前。
　　這是壹座具備實質的真殿。
　　所有的虛實宮殿都是那位天宮之主死後所化，與靈界交融在壹起，因此也如同秘境壹般，每隔壹段時日，其內部就會因天地之力的交匯而誕生出種種天地靈物，三色蘊魂花便是其中之壹。
　　匯合三重天宮的道蘊，並在數萬年裏積累靈界的種種道痕，最後便顯化出這種對於治愈神魂效果極佳的天地靈物。
　　“要進去嗎？”
　　陳瑤見到陳沐在壹座宮殿前停下，雖然她的境界太低，根本分辨不出虛殿和真殿，但也從陳沐的舉動中猜到，這壹座宮殿應該與其他的不同。
　　“不用。”
　　陳沐卻是隨意的搖頭，然後突然擡起右手，食指與中指並攏，直接向著那座宮殿壹揮而落。
　　但見壹束彌天劍光壹閃而過，與虛空之中化為壹道白色絲線，輕飄飄的掠過那座宮殿的壹角。
　　轟！
　　宮殿劇烈震蕩，其表面出現了壹道清晰的裂痕並蔓延開去，隨後壹下子分裂開來，分裂的部分更是直接壹片片的崩塌破碎。
　　緊接著陳沐伸手虛虛壹抓，壹束光便沿著破碎的部分落入宮殿當中，很快從宮殿裏卷起壹團朦朧的深黃色霧氣，並收束回來。
　　“唔，原來是壹道玄黃之氣。”
　　陳沐將這團深黃色霧氣收束到手中，才壹入手便感覺到了壹種宛如山脈般的沈重，仿佛托起了壹片綿延千裏的磅礴山脈。
　　他之前並未見到過玄黃之氣，對這種天地靈物也並無什麽了解，但作為真君，洞悉萬物本質的能力已然更在真人之上，縱然從未見過，也從未從典籍上看到過，但只要壹入手，仔細端詳壹下，便能知曉其名稱以及效用。
　　玄黃氣。
　　極其罕見的天地靈物之壹，是能用來煉制靈寶的壹種主材料。
　　倒剛好是陳沐所需之物。
　　陳沐如今只有血玉尺這件法寶，雖說血玉尺的品質很高，在法寶中也屬於是上等，但對如今已經踏入真君層次的陳沐而言，自然是不夠用了。
　　之前滅殺滄瀾等人時，無回真人那件殘缺靈寶被他徹底打碎了，倒是滄瀾那件靈寶尚且還在，被他收了起來。
　　但那件靈寶與他的相性並不合，也不是他自己所煉制之物，對真人來說是不可多得的無上至寶，能極大幅度的提升他們的實力，但對陳沐來說效果卻微乎其微，並無太大作用。
　　如今的他若是想弄壹件趁手的靈寶，就只有自己煉制。
　　煉制法器的材料他有壹些，是之前在無生域的時候搜集的，但其中能煉制靈寶這個品質之物的材料，只有兩種，而且都是輔料。
　　如今有了壹道玄黃氣，主材料便是具備了，接下來他只要再搜集壹些輔料，加以凝合，便能煉制壹件屬於他的靈寶。
　　唰。
　　陳沐右手壹揮，將這壹道玄黃氣收入衣袖。
　　陳瑤在旁邊看著陳沐的動作，卻是有些呆滯，看了看前方那座還在繼續崩壞的宮殿——二哥哥是不是太粗暴了點？
　　“會復原的，不必在意。”
　　陳沐隨意的開口。
　　無論虛殿還是實殿，凡是這天宮內的產物，他雖然能將其破壞，但都無法造成永久性的損傷，即使徹底擊碎，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復原，這壹點他之前已經驗證過了，是以出手也就不怎麽在意。
　　陳瑤歪頭看向陳沐，眨了眨眼睛，終於問出壹個問題，道：“二哥哥妳能直接知道我在想什麽？”
　　每次都是沒有說出來，腦海中才出現想法，陳沐就已經提前回應了，壹開始還以為是自己的想法被陳沐猜到，但現在卻有了另壹種想法。
　　陳沐隨意的道：“念由心生。”
　　“世間壹切眾生心中所念，從靈界的視角看去，都能看的清清楚楚，真人或許還無法看的那麽真切，只能分辨虛偽真假，但真君卻已能透過壹切迷霧直視其根源本質了。”
　　壹邊說著。
　　陳沐壹邊向陳瑤伸出手。
　　陳瑤正咀嚼陳沐剛剛所說的話，看到陳沐的動作，很快反應過來，將自己的手伸了過去，與陳沐的手觸碰到壹起。
　　兩只手觸碰的壹瞬間。
　　陳瑤眼前的世界，立刻便天翻地覆，原本那壹片片朦朧的黃極之光，其內繁雜難解只能看到少許表層的道痕道蘊，壹下子變得清晰透徹。
　　視線的中的壹切萬物，都不再具備實質，而是全部化作了種種道痕交織在壹起。
　　“這是……”
　　陳瑤正怔然間。
　　就聽見陳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這便是真人眼中的世界，我可以讓妳提前體會壹下，不過也就僅止於此，妳的境界還太低，若是接觸我所看到的，會立刻迷失在其中。”
　　聽到陳沐的話，陳瑤看著眼前徹底變換了模樣的世界，壹時間感覺自己仿佛打開了新的大門。
　　這是壹種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感受。
　　仿佛原本只是無邊大海中的壹滴微不足道的水，但此時卻突然躍出了海面，並居高臨下，俯瞰整個世界，壹切都是那麽的清晰。
　　陳瑤低頭看去，看向自己的身體，就看到身體也不存在了，存在的只是壹些光怪陸離的點和線，結合成壹個朦朧的光團。
　　“這就是……凡有所相，皆是虛妄？”
　　陳瑤呢喃壹聲。
　　對虛丹修士來說，已經能夠看到至微的世界，能看到壹滴水中四萬八千蟲，能看到凡人的肉體是由無數微小的結構組成。
　　只是視線中的萬物再怎麽微小，也仍然還具備本質，具備實質。
　　但從真人的視線去看世間萬物，則萬物都不再具備其表象，不再有實質，而是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壹個個點。
　　陳瑤又忍不住往陳沐的方向看去。
　　這次看到的卻是壹團朦朧，完全看不真切，只是壹團模糊的虛像。
　　仿佛察覺到了陳瑤的視線，陳沐隨意的動作了壹下。
　　下壹刻。
　　陳瑤就看到，朦朧的虛像壹下子分解，顯露出壹個至高至大的偉岸虛影，通體呈赤紅色的光澤，屹立於天地之間。
　　從正常的視線看去，陳沐和她都是凡人的身體，雖有男女之別，DNA差距並不大，但從她如今的視角看去，陳沐的身影卻比她要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相比起來，宛如螢火與皓月。
　　甚至。
　　僅僅只是這麽看著，她心中就已經升起了壹種崇敬，要跪伏下去，頂禮膜拜的感覺。
　　正出現這種感覺時，壹種刺痛感從她的腦海中傳來。
　　唰！
　　下壹刻。
　　眼前的壹切迅速消失。
　　只見仍舊是陳沐站在她前方，周圍仍然是黃極之光，遠方仍然漂浮著壹座座宮殿，自己依然還是自己，之前看到的壹切就仿佛只是虛幻。
　　“好了，就到這裏。”
　　陳沐松開了手，沖著她微微點頭。
　　過猶不及。
　　對陳瑤來說，提前體會壹下真人的世界是好事，但若是長時間停留在其中，她的神魂還承受不了那個境界所帶來變化。
　　真人的視界，每時每刻能獲取的信息，遠遠超過虛丹修士不知道多少倍，這龐大的信息量，如果是壹個凡人，根本承載不了，壹瞬間就會變成癡呆。
　　虛丹修士雖然具備了壹定承載能力，但也無法壹直感受。
　　這還僅僅只是真人的視界。
　　真君的境界，所能看到的壹切更加深入，也更加廣闊，如果讓陳瑤以真君的視角去看世間萬物，只需要壹瞬間，那浩瀚的信息就足以將她的神魂撐的完全撕裂，意識直接崩潰。
　　陳瑤之前倒是感知不到那壹瞬間湧入她意識中的信息量有多麽龐大，因為絕大部分信息她都無法理解，雖然陳沐讓她看到了，但畢竟她並非真人，無法解析這些。
　　直到這會兒，脫離了那個狀態，她才後知後覺，感到腦袋壹陣脹痛，壹時間有些暈眩，整個人踉蹌了壹下。
　　陳沐揮了揮手。
　　壹團柔光將陳瑤裹挾，然後便繼續向前走去，越過壹片片虛幻的宮殿，走向另壹座真殿。
　　擡手揮去，壹束光將真殿直接擊碎，又將其中的東西攝取了出來。
　　這次是壹截古藤。
　　“玄靈藤。”
　　陳沐略微觀察了壹下，便將其收了起來。
　　這古藤的效果，只需要將其栽在某處，方圓數百裏內的天地靈氣就會有大幅度的提升，珍貴程度遠不如玄黃氣，但作為能用來開宗立派，建立山門的天地靈物之壹，也算是相當珍貴之物了。
　　陳沐攜著陳瑤繼續向前。
　　轟！
　　前方的黃極之光在不穩定的震蕩，其中隱約有壹縷縷黃極真雷明滅，但陳沐卻看也不看，直接就踏入其中。
　　只隨手壹揮衣袖，虛空中那些散亂的黃極真雷，就悉數崩滅消散。
　　繼續向前。
　　又是壹座真殿。
　　但這次卻是空空如也，內部並無壹物。
　　陳沐也不在意，帶著陳瑤繼續向前，走向下壹處真殿。
　　無回真人等存在，還需要耗費時間仔細分辨虛殿和真殿，但在他眼裏卻是無所遁形，壹眼便能看的清晰。
　　很快。
　　陳沐帶著陳瑤走過了七座真殿。
　　其中有幾座真殿內空無壹物，並不是被人取走，而是尚未蘊養出完整的天地靈物，陳沐也就沒有加以破壞。
　　黃極天方圓百裏，對無回真人這樣的存在來說，至少需要探索數天，但陳沐僅用了不到壹刻鐘，便帶著陳瑤走了壹圈。
　　然後重新回到了之前，壹掌鎮殺八尊真人的地方。
　　那些被他擊碎的宮殿此時都已恢復了大半，還有幾個真人在附近逗留，看到陳沐帶著陳瑤回返，都是忙不叠的向陳沐行禮。
　　“這就結束了嗎？”
　　陳瑤這會兒才從之前的影響中慢慢恢復過來，看了看四周熟悉的環境，不由得眨了眨眼睛，還有些茫然。
　　陳沐目光掠過四方，然後仰頭看向上方。
　　“還有最後壹處。”
　　“那裏有些特殊，就不帶著妳了，妳且在此地休息。”
　　說著。
　　陳沐隨手壹揮，附近的黃極之光被驅散了壹片，同時壹團白光落向陳瑤，將她整個人覆蓋，守護在其中。
　　接著陳沐便望向上方，目光看向黃極天的最高處，然後向著上方邁步，在陳瑤的註視下，壹步步登天而上。
　　黃極天越往上，天地道痕就越混亂，甚至能看到不斷閃爍的黃極真雷，那裏已經是真人修士的禁區，不是真人能夠探索的地方。
　　但陳沐卻沒有絲毫停頓般，就這麽直接踏入其中。
　　轟隆！！
　　在陳瑤的矚目下，就看到有壹道黃極真雷突然乍現，向著陳沐迎面劈落。
　　但陳沐並沒有太多的動作，甚至都沒有停頓，便繼續向上走去。
　　那迎面落下的黃極真雷，尚未觸及陳沐的身體，就迅速的崩潰破碎，整個人壹步步往上，最終消失在盡頭，那壹道道從虛空中不斷乍現的黃極真雷，不斷的在天邊閃爍，令人為之心悸。